而如李豐,心細如髮,一絲不苟,凡行事必利析分毫,從來都是未慮勝,先慮敗。
再如李孝先三兄弟、並李容、李會、李永壽等僕臣,行事也各有章法,或機敏、或耿忠、或老煉、或勇猛。
唯獨李時什麼都佔一點,但什麼都比別人差著好大一截。
用郎君的話說:李時對於自己有幾斤幾兩根本沒一點逼數,菜也就罷了,還恬不知恥,得過且過,從來不知上進為何物。
與他一般人頭大的字不識半籮筐的李豐,如今已然手不釋卷,唯獨李時,動不動就因為在軍校授課之時濫竽充數,而被郎君吊起來打。
要知李時已然三十有四,郎君看在他沒功勞也有苦勞的情面上,于軍改之時勉強升他為府將軍。而他長子李和才只十八,之前已然是李孝先帳下之親衛營帥。此次郎君欽點,又升李和為府(統兩營或三營)將軍,隨李松出征。
李亮已然可預見,以四叔(李松)任人唯親的秉性,此次之戰李和的戰功定然少不了,說不定又會升一兩級。
到時父子相見,李時拜是不拜?
怕是已然料到此節,李時才知奮發圖強,是以才連番請戰。
心中思忖,李亮有些哭笑不得:“時叔雖兵法不精,武藝不強,但勝在臨危不懼,果敢悍勇。且我李氏成軍以來,一直由他統率騎部,於騎戰頗有見地,是以若逢良機,便由他率甲騎潰敵……”
良機、潰敵?
只聽這四個字,張信義就什麼都明白了:李亮之意是待敵軍潰陣之時,讓李時打打順風仗,多少撈些功勞。
他為副帥,若李時有功自然也少不了他與李亮,是以張信義不置可否,朗聲應下。
“那何時出兵應戰?”
“氣候漸冷,大磧更是苦寒,自然是宜早不宜遲,若是能速戰速決最好不過!”
李亮沉吟道,“就明日吧,你稍後就知會後營,明日早食多備些肉脯,送進炮營。再予騎營備些豆料……”
這是要一鼓作氣,予明日一戰就要擊潰敵軍前陣?
聽著好似不可思議,李亮未免有些異想天開,張信義卻無絲毫懷疑。
在火炮面前,任羅鑑藏有多少伏兵,也是有來無回的下場……
……
次日一早,天剛矇矇亮,軍寨已門戶大開。
無數甲騎與車駕魚貫而出,如一道長龍不見首尾,往東行進。
西海的大營距羅鑑的前軍就只十餘里,是以堪堪半刻,兩軍就已不足三里。
李亮就陳兵於三裡之外,旌旗林立,軍陣森嚴。依稀間,鎮軍前軍甚至能看清士卒與戰馬所披甲冑不斷閃爍的寒芒。
兩軍對戰時自有章法,已離的如此之近,不待羅鑑下令,其族孫羅平便已遣斥候盡出,以求探知敵軍虛實。如陣厚幾何,騎陣之後又為何軍,兵力多寡等等。
但見敵騎出陣,張信義一聲令下,其族弟張懷義便領兩隊甲騎奔出軍陣,迎頭而上。
兩軍斥候也是出奇的默契,至多探至敵前一里左右,再多餘一步都不再願再進。只因凡大軍上萬,必有弓營,更有專精射藝的射聲吏。其中臂力強勁之流,將破甲箭拋射至百丈外絕非難事。其次也在防備重型弩槍。
而鎮軍斥候則是已在比干城外見識過火器之外,深知西海之炮機雖小,卻可投至百丈以外,但凡被炸中,無論人與馬便是千瘡百孔的下場,是以更為謹慎。
兩軍合近約五百斥候,只在兩陣間不足裡半之內縱橫馳騁,不敢越雷池一步,忽而你追,忽而我逃。
時不時就有甲騎落馬,西海、鎮軍皆有。
羅鑑騎著馬,站在騎陣所駐之處小山樑之上,皺著眉頭觀望。
此次耍了個花招,並未如尋常陣戰之時一般,將中帳置於中軍之後,而是設於左翼,也就是騎陣之中。而後又將軍權盡付託於步帥尉剛,非危如累卵、千鈞一髮之際,皆由尉剛指揮。
羅鑑稱是為就近觀敵,但是否真為因此故,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至今日,羅鑑已然是枕戈待旦,擺好軍陣達三日之久了。
他還以為李亮已窺破他的計策,不願被迫應戰,更不願任人擺佈,故而在另思良策。
但不想,等到第四日,敵軍卻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