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干城距此不遠,也就十里,都不需催馬,只是信馬游韁,也只用了兩刻就到。
還餘四五里之時,就能看到關下氈帳如雲,旌旗林立。四城之下皆是鎮軍營寨,圍的堪稱水潑不進,密不透風。
但詭異的是,無論城外的鎮軍,還是城上的西海兵,皆無絲毫動靜。
羅鑑又是一嘆。
不是他不想攻,而是根本攻不下來。
起先那一兩日,大半敵軍還駐在城外,敵帥雖依城擺了一座長蛇陣,卻鬆鬆跨跨,斷斷續續。甚至還有少半兵卒在山後牧羊,好似視這近十萬鎮軍如無物一般。
羅鑑大喜,以為有機可乘,先令甲騎衝陣,卻不想當頭就捱了一棒。
也是那時,他才見識到了聞名已久的“李氏天雷”:騎兵距敵還足有百丈,便有無數鐵罐飛來。只見一陣火光並雷響之後,數千騎兵便一潰如水。
好在敵軍騎兵少,不敢追擊。但鎮軍也被嚇破了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敵軍退回關城。
但因關城太小,至多可駐兵三營,況且還有無數牛羊,李豐只能令大半兵卒於城後山谷駐營。
羅鑑又以為來了機會,這次換成了步卒,欲翻過山嶺,繞到谷後抄其後路。
但誰想,這次受的教訓更深:李豐只用了兩營弓卒,就牢牢的守住了谷口兩端的山崖。敢有一個翻過山樑,保準有來無回。
羅鑑總算是知道了,為何奚康生、邢巒、崔延伯、李韻等元魏近半名將,率兵近二十萬,卻攻不下一個小小的夏州?
只因高肇用的也是火箭,此物果真是邪之又邪,毒之又毒,便是鐵甲也沾之即燃,如附骨之蛆。
便是如此,羅鑑依然不死心,又令麾下攻城,甚至是不計死傷。又是足足十日,予城下丟了近萬具死屍,而比干城上的磚角都未崩掉一塊。
不論鎮軍出動多少兵卒,用何種攻城之器,但凡近至城下三十丈,那火箭就如蝗雨激射而下。而只需片刻,樓車也罷、衝車也罷,全都被燒了個稀巴爛。
羅鑑想不通,西海哪來這般多的火油。
那天雷也就罷了,應是備的不多,也就危急之時,城上才會施放一二。但那火箭就如無窮無盡,這近月以來怕是拋下來了百萬支都不止?
而久攻不下,且死傷漸重,羅鑑只能暫時休戰,而後將關城圍成了鐵桶。
如今也就只能寄希望於敵軍糧草不多,撐不過一月……
這般安慰著自己,羅鑑進了北城,登上雲車之後往比干城中觀望。
但只掃了數眼,羅鑑心中就如壓了一塊巨石,沉重如山。
此時剛過午時,關城之中竟然就起了煙火,且不至一處,四城之中盡皆如此。
再往城後谷中看去,也如這般,只見炊煙裊裊,千纏萬繞,多到數不清一般。
總不能是守軍的柴草多到用不完,用來烤火吧?
想也能知,定是在起火造飯。
羅鑑依舊殘存了一絲期翼,沉聲問道:“想來敵軍糧草不濟,並未用朝食,竟至此時才生火造飯?”
北營守將猛的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什麼糧草不濟,捨不得朝食?
天色堪堪見亮,關城之中就見了火光,那城中敵將也是奸賊一個,竟有意讓伙頭兵於城頭架鍋,殺牛宰羊的動靜何其大,予一里外都能聽清。
離城近些的守軍甚至能聞到肉食的香氣……
軍將正在為難,不知如何才能讓都督知道實情,還不能傷了他的顏面,突聽一陣牛哞之聲。
守軍又要宰牛殺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