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次內亂波及整個六鎮,歷時足半年之久,僅僅逃出了十萬餘戶、八萬餘兵,合計也還不足六鎮軍民之三成,何奇之有?
看奚康生臉色鐵青,崔延伯狐疑道:“敢問安武縣公,可有不妥?”
何止是不妥?
好個小賊,這一招蚌鶴相爭,漁翁得利竟用的這般的恰到好處?
高肇予夏州猝然起事之際,號稱兵力也不過才是十萬。直到肆、定等州僧亂四起,相繼陷落於高肇之手之時,可能才將這“十萬大軍”的名號坐實。
而這其間,死於戰亂之中老弱、無辜該有多少,而高肇謀劃了兩年之久,又費了多少心血才得償所願?
可惜這十萬兵中至少有七成為流民,不知拿了多少年的鋤頭,猝然拿起刀槍,又有幾分戰力?
而反觀六鎮,凡民壯皆為軍戶,農時屯耕,戰時操練,且一年中至少有三年予軍中值役,與僧逆這幫烏合之眾相比,有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而最終,卻偏宜了李承志?
也不知高肇知道辛辛苦苦一場,近有一半最終為他人做了嫁衣,會不會氣的吐血?
奚康生甚至有一絲明悟:羅鑑既能予決戰之前,就暗中授意民戶西逃,難道就不會在料定敗局之前,予麾下秘授機宜:但見風頭不對,就三十六計走為上?
不然手握十五萬大軍,怎會說敗就敗,且能在高植與長孫道前後夾擊之下,逃脫五成之多?
逃出去的這八萬,要麼是有馬可騎,要麼有車可趁,再不濟,也是身健體壯之輩。算不得百戰老卒,但至少弓馬嫻熟,稍一操練,就能負甲殺敵。……
越想,奚康生臉就越黑,心中更如波浪濤天。
羅鑑此舉,委實太過詭異,難道他不知比起高肇,柔然才是元魏之死敵?
但易地而處,羅鑑若是猜到駐於比干城並非胡敵,而是李氏部曲呢?
不,羅鑑定然是猜不到的……
想起近似自投羅網一般,被高肇擒至金明,之後又帶至統萬城的元懌,奚康生眼皮狂跳。
元懌啊元懌,你這何嘗不是抱薪救火,飲鴆止渴?
十個高肇都不一個李承志的對手。你倒好,生怕他不夠強?
奚康生悵然若失,黯然嘆道:“奚難!”
“末將在!”
這是奚康生的三子,原為千牛備身,將達奚遣往西海後,奚康生便將他招至麾下,接任達奚的從事中郎之職。
“八百里加急,將此訊報予朝廷。另將將士的冬衣、厚帳再催一催,何時能到!”
“遵令!”
奚難領命而去,奚康生又嘆道:“雪如此之大,不論晴後化與不化,皆使登城牆難如登天,這半月內攻城只是陡增死傷。而再有半月,便是小雪,時已天寒地凍,並非強攻之良機。是以不如暫且歇兵,退回金明郡城……二位以為如何?”
早就該退了!
也不知何故,請求休兵的奏呈都已近月,卻依舊不見朝廷來旨。請奏的冬衣、棉氈更是連影子都不見。
太后與朝中諸公難道以為這十萬將士皆是銅皮鐵骨不成?
再不退,凍死凍傷上萬都是輕的,迫於形勢,只能先斬後奏。
二人心中腹誹,齊齊朝著奚康生一抱拳“洪賓(延伯)並無異議,若是朝廷責之,自當與尚書休慼與共!”
奚康生長聲一嘆,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心中則盤算著如何予李承志措詞,才能說動與他?
不多時,數十匹快馬自中帳奔出,往西而去。
……
李承志黑著臉,滿是無奈的看著跪在地上皇甫讓。
他知道自己的假死遠循之計會被人識破,卻沒想這麼快?
先是高肇,以示誠意送來的李承學。而後又是奚康生,為兩邊下注,不但將張敬之送來,更是搭上了一個達奚。
如今倒好,朝廷竟然也來湊熱鬧,竟讓崔光為使,魏子建為副,來西海招撫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