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走馬觀花的看了一遍,達奚也不得感慨李承志用人有道。
虧他之前還擔心若逼迫過甚,難保不使難民揭杆而起。但此時看看這些首領誠惶誠恐的模樣就知道,這些人根本怕的不是苦,不是累,而是怕這莫明其妙冒出來的河西遺族將他們攆出西海,攆到漠北。
寨中就只一群童子和幾個冬烘先生,剛過飯時,學堂外的泥爐上還架了瓷甕,其中剩著少許吃剩的麥飯。
能有剩餘,表明無論先生還是學子已然飽腹。再一問,凡寨中之民無論老少、婦孺,口糧皆是足量發放。便是病的走不動路,既墾不得田,也剝不得麻的殘廢,一日也有半斤幹麥。
這與紅山下擔不夠土便沒飯吃的丁壯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為何如此?”
李顯左右瞅了瞅,壓低了聲音:“郎君稱,青壯最難安生,不論吃的太飽,還是精力過甚,都會生事……”
達奚哭笑不得:也就是李顯,但凡換個人,都絕不會將李承志隨意說過的一句話執行的這麼徹底……
達奚失笑般的搖著頭,又隨意的轉了轉便出了寨,再次往東。
走過營寨盡頭,便是偌大的屯田。放眼望去,人影綽綽,不見盡頭。除了一個“大”字,達奚再委實無法形容此間之景。
他徐徐一嘆,悠聲問道:“此間寬廣幾何?”
“東西近二十里,南北約二十八里,可墾田二百萬畝……”
“竟如此之大?”
達奚詫異道,“昨日國公還稱西海無田可種,只得讓百姓改耕為牧?”
“確實無田可種,但非無地可墾!舉表是縣,民不過千餘戶,常耕糧田還不到二十萬畝,便是加上被前朝荒廢之田,將將近兩百萬畝。
但郎君不願橫生枝節,靳令父親(李松)棄荒縣城左近、鹽池以南之田,如此一來,所剩邊五成都不到,還不足百萬畝。便是一戶只分五十畝,也只夠兩萬戶,還剩九萬餘戶無田可耕……
但民以食為天,放牧也罷,入廠幫工也罷,終非長久之道。便是再難,也要開荒屯田……
若是有山截擋,移了便是,若是有谷阻隔,填平就是!只要齊心協力,萬眾一心,多費些時日,總能開出足夠十餘萬民戶活命的良田……”
李顯竟能說出這麼一番話?
達奚愣了愣,隨即釋然。
這番道理,應是李松或李承志講給他的。
不過遠沒有李顯說的這般艱難。
翻過合黎山便是一馬平川,直抵浚稽山逾千里,皆為水草豐美之地。
只要能長出水草,就表明土質不差,自然也能種出糧食來。而最關鍵的是不缺水,有弱水橫穿而過,便是從鎮夷算起至居延湖,也有八百里之遙。
不說將河水引多遠,只是在靠近兩岸之處屯土,各墾十多二十里,這八百里長的河岸莫說養民十餘萬戶,便是再翻個四五倍也能養的活。
唯一需要考慮的是費時日久。
這是真正的荒地,不似鎮夷城左近的那些棄田原本就是熟地,曬養個一兩年就能產糧。
過奚估計少則耕種五六年,多則七八年,才能稱得上良田。
但李承志有沒有這個耐心,在西海安心蜇伏五到八載,還是個未知數……
心中猜忖,達奚又靠近了些。
應了墾了許久,田壟齊整,溝渠便利。有半大童子往田中灌水,也有老農扶犁,在翻耕已然半開的地。隨後就有婦人提著細布口袋,在往田中撒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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