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片刻,帳中復又歸於平寂,但人影幢幢,忽長忽短,便知帳外都已圍滿甲士。
看一細瞅,分明已是刀出鞘,箭上弦。但有半絲異動, 帳中這十數人怕就是被射成篩子、剁成肉泥的下場。
忽又響起一陣甲葉抖動的響聲,帳中進來一位約摸三十歲的軍將,眾官吏並鄉紳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
“趙縣丞昨夜就與鮮于縣尉密謀,而後又與今日午前尋尉軍曹、於功曹商議……而來尋縣君之前,又聯絡馮黨長、連家主等……”
李仲和挨個點著各人的行跡,竟一個不差。而後環視一圈, 不急不徐的問道:“諸位這般殫精竭慮,應是想逃吧?”
“將軍誤會!”
縣長連忙起身,而後深深一拜,垂下的袖子竟已捱到了鞋面,“皆是趙縣丞擅做主張,我等一概不知,望將軍網開一面!”
“你倒是推的乾淨?”
李仲和微微一嘆,“予啟程前一日,軍中司馬、記室便屢次提及:爾等原為何職,至西海後依舊為何職。原有良田幾何、宅院幾間,至西海後只多不少。其餘家財但有遺漏或折損,至西海後皆會雙倍補償……如今看來,爾等皆是當成了耳旁風,竟半個字都未聽進去啊?”
短短的幾句,卻嚇的眾人額上直冒冷汗,當即就跪倒了一堆:“將軍息怒,我等只是授趙縣丞蠱惑, 稱尋縣丞有要事相商,實無半分敢逃的心思,求將軍饒過我等這一次……”
“一次好辦,若再有下次呢?”
一聽有戲,眾人大喜,無不是以頭搶地:“若有下次,任憑將軍處置!”
“好!”
李仲和點著頭,肅聲回道,“且記得爾等之言!”
說罷便出了帳,又聽幾聲呼喝,甲葉抖動的聲音漸行漸遠,映在帳布上的那些影子眨眼間就消失的一乾二淨。
“噗通”一聲,縣長癱坐於地,汗如雨出。
“糊塗啊……怎就敢聽趙勝那狗賊之言,行妄送性命之舉?”
十數人如劫後餘生,陣陣後怕,卻又不知如何解釋。
誰能想到,看似散漫的營中竟處處都藏著伏兵,更未料到,凡帳中之人,竟早就被重點監視, 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竟都未逃過對方的眼睛。
可笑他們還以為只要謀劃得當,定然能逃出生天。
正當無言以對,又聽帳外一陣響動。猛的回頭,竟見趙縣丞跌跌撞撞的進了帳。
身上並無傷痕,手腳也未捆縛,身後也無追兵,竟似是被放回來的?
目光呆滯,臉色蒼白,嘴唇哆哆嗦嗦,好像受了驚嚇一般。
縣長悚然一驚:“竟就將你……放了回來?”
趙勝丟了魂似的點著頭,嘴角一咧,本是要擠出一絲笑,哪知卻雙哭還要難看。
“兵,到處都是兵,人馬俱甲,光影幢幢……凡一處示警,眨眼可傳十數里外……”
原來被押出帳後,趙縣丞便由兵卒帶至營外。兵卒只是輕輕打了個呼哨,營外便亮起了無燈火。
滿共就一千騎,不可能如趙勝所言,到處都是兵。不過塘騎傳訊迅捷,瞬息間延綿十數里。四面八方星星點點,故爾才看著極多。
這還怎麼逃?
眾人心中一顫,下意識的倒抽涼氣。
“但凡長眼,就能看出這一營甲騎皆為虎狼之士,你這狗賊真是死不自知……”
縣長又嘶聲問道,“某以為你便是不死,也要脫層皮,為何將你放了回來?”
想起那軍將警告自己的眼神,就如看死人一般,趙勝冷不丁的一個激靈:“那軍將稱,但有下次,定斬不饒……”
……
李仲和回到中帳,李孝嚴正站在帳外,仰首看著中天的那半輪彎月。
“明日午後多半有風,應是不會太大。但以防萬一,五更就要造反,但等天色將明,便令全營開拔。若走快些,於午時前便能至河西馬場……”
李仲和抬頭望了望天,只見月色朦朧,彷彿披了一層紗一般,便知他所言不需。
這一招還是從李承志哪裡學來的,不然他們怎會望月辯風?
李仲和點著頭:“還是走快些的好,也省的趁風大迷眼,有人趁亂逃脫!”
“和叔說的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