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延伯征伐半生,若論擅戰,比高肇有過之而無不及。一聽便知他是何意:“蠕賊甲輕馬快,且騎術精良,是以我遊騎無法探近營前,至多也就於十里左右瞭望一二。若想一探虛實,只有大軍壓上……”
元懌經北鎮這一遭,長進極快,已然不似之前那點於兵事一竅不通。稍一思索,便皺起了眉頭:“但你若壓上,他便後撤,如此步步為營,誘敵深入,難保不會中計!”
他能想到,高肇焉能想不到?
不過不甘心柔然就此退去。
憑心而論,今夏這一戰,無論是元魏還是柔然,都不算上贏家。
柔然勞命傷財,徵兵召馬、驅羊趕牛遠行數千裡,並未佔到半絲便宜,反而折損精銳兩萬餘。
反觀元魏,死傷更多。鎮兵、中軍皆先不論,因元淵大意疏忽,中了柔然的聲東之西之計,讓精騎突進狼山,直襲懷朔、武川兩鎮。一頓燒殺搶掠,只是死傷的鎮民就達六七萬,損失牛羊無數。
更何況,整整一年偌大的北鎮顆粒無收,更要供養近二十萬大軍人吃馬嚼。光是損耗的糧食,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元懌已然開始頭疼,便是柔然退兵,之後已被他搜刮一空的六鎮之民,又該如何捱過這一個寒冬?
問朝廷求糧的奏呈上了都快上百封了,卻皆如石沉大海,不見迴音。元懌想不通,太后與朝中諸公難道全是瞎子不成?
元懌氣惱不已,更是心急如焚,高肇卻在猶豫不決。
他極為贊同李承志常說的一句話:便是肉爛了,至少還在鍋裡。
是以便是造反,也要逐了柔然這個心腹大禍,攆的最越越好。
不然一個不慎,就是為他人做嫁衣。
所以此時他舉棋難定,要不要如崔延伯所言,舉兵壓上?
一探虛實只是其次,而是要幫蠕帥下定決心,儘早退兵。
柔然耗不起,朝廷更不耗不起。
而高肇是不想深陷泥潭,更想以退為盡。
你李承志能“看庭前花開花落,望天上雲捲雲舒”,我高肇為何不能?
看誰先會坐不住……
正暗中思忖,突聽呼喝之聲。高肇凝目一瞅,見數騎自西奔來,高舉令旗,並喝令沿途兵卒讓路。
稍傾,來騎奔到十丈外,被近衛攔下,而後稍予盤問,便帶至望樓之前。
“大帥,斥候急報,稱約半個時辰之前,西風漸停,但敵營依舊沙塵大作,而敵之斥候卻逾見稀少。心知有異,斥候湊近窺探,才知敵營已然成空。不過是數百匹駑馬被尾部附近鋼針,吃痛之下狂奔不至……”
元懌喜上眉梢,放聲大笑:“哈哈,柔然退兵了?”
“應是如此,元都督已令斥候盡出,往西急探,想必稍後便一知虛實……”
高肇眉頭一皺:“傳令元淵,讓他莫要大意,更莫要擅自追擊,以免中了蠕賊的調虎離山之計!”
上一次便是這般,柔然稍施計謀,元淵便一頭紮了進去。若非他輕敵,何至於讓懷朔和武川的兩萬戶鎮民葬身火海?
高肇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李承志。
二人都是一時才俊,若不比較,自是看不出高下,但經此一役,便以判若雲泥。
可惜李承志油鹽不進……
暗暗一嘆,高肇又朗聲下令道:“望諸位也莫要懈怠,各司其責……”
“諾!”
齊齊的應了一聲,眾將便相繼散去。
高肇凝望了一陣,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回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