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明明並無趕盡殺絕之意,那句“不能放虎歸山”也是閒談之語,並未在正式場合給刁整下過這樣的軍令,那他是如何會錯的意?
正自猜忖,察覺袖子緊了緊。李承志微一側目,卻是李韶。
“昨夜議罷,調兵遣將之際,刁將軍曾尋我問計:今日之戰,應如何佈陣。我便稱:犯我魏境者,當為賊寇,今日多殺一個,它日就可使我朝子民少受一分禍害……故而若為韶領軍,就會布“山”字陣:一面攻,兩面圍……”
李韶的聲音雖不大,卻振振有詞,更為關鍵的是,眼中不但無絲覺的犯了錯的意思,更是精芒閃現,隱隱生寒。
這分明就是在警醒他……
李承志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早間予望樓之中,李韶說過的那番話:須知韜光養晦,以免朝廷猜忌……
盡潰近二十萬大敵,連敵之名將昌義之都已授首,若李承志麾下才只折損了數千,如何讓朝中諸公睡的著覺?
李韶分明就是誘哄刁整,派這五萬兵故意去送死的……
此計又狠又毒,李承志恨的直咬牙,卻怒不起來?
也怪他自己,竟早些未予李韶言明:該睡不著的,早都已經睡不著了……
就如吃了蒼蠅,心中說不出的噁心,但他還不得不硬是擠出一絲笑:“如此大勝,諸位何罪之有?快快請起……”
諸將逐一起身。李承志的目光的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本是要好好誇讚一番,但被這番變故攪的他興致皆無。
“大戰方罷,事務繁多,還需諸位勉勵,故刁都督並酈司馬之下,皆散了吧!”
眾將轟然應諾,便各行其事。就只左右兩營都督、司馬陪著李承志,往關城行去。
自有李睿率眾親衛開道,一行人浩浩蕩蕩,踏進城門。
應是特地清掃過,雖然到處可見還未乾透的血跡,並大火薰燒的焦牆,但縣衙之中卻極是乾淨。方進衙院,便能聞到一股香燭的味道。
只此一點,就能看出刁整並一眾屬將對李承志的敬畏之心。
剛要踏進衙堂,李承志忽的一頓:“捷報中稱,昌義之已然伏誅,屍首呢?”
“就在偏房!”
刁整快走兩步在前引路,又急聲辯道:“那傳訊之將也是該死,竟敢添油加醋?請大帥恕罪,昌義之並非戰死,似是急火攻心,驚懼而死……”
嚇死的……怎可能?
昌義之舉世之名將,不知經過多少陣戰,怎麼死都有可能,就是不會被嚇死。
猜忖間,李承志踏上了臺階。
早有刁整之親隨推開了大門,乍一眼望去,房中竟黑壓壓的跪著十數個甲士。
眾卒齊聲問候,李承志微一點頭,心想刁整未免有過太過小心,只是一具死屍而已,竟當成寶貝一般?
而當甲士起身,讓至兩側之時,他才看到:除一具死屍外,竟還有兩個活人?
年長之人已值暮年,另一位也就三十許。二人皆被五花大綁,摁伏於地。
另一邊,則擺著一張矮榻,躺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
昌義之?
李承志舉步入內,看到屍體的鬍子上有斑斑血跡,又有些狐疑:之前以為是突發腦淤血,但此時看來,倒像是沉痾難起,猝然病發?
自古美人與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