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僅僅是後路麼?
天知道再過幾日,是不是又有哪一鎮、哪一州或是哪一郡會揭杆而起?
二人面面相覷,愣了好一陣,又齊齊的一轉頭,緊緊的盯著李承志。
以前都當“天人神授”、“生而知之”等與李承志相關的流言荒謬無比。但如今想來才知,便是流言,也絕非空穴無風。
以為這二人因如今的危局而憂慮,李承志稍一沉吟,言辭肯切的說道:
“晚輩自知才疏學淺,資歷也罷、經驗也罷,皆近同於無。只因賴先帝信重,才得以驟貴。故而自出兵之後,晚輩如履薄冰、夜不能寐,唯恐辜負了太后、陛下及八公所期。
也更知如世伯、刁將軍、楊司馬並酈司馬等皆為不世名將,戰功彪柄,故而急召諸位於大營問計,這一仗,該如何打。
晚輩竊以為:如今正值風雨飄搖,刻不容緩之際,稍有耽擱,便是蟻穴潰堤之勢。故而更要以泰山壓頂之勢,挽狂瀾於即倒,如此才能安定人心!
就如沃野之戰,若非竇領麻痺大意、躊躇不決,安能予晚輩之天賜良機,一舉潰之?因此晚輩覺的,此戰宜早不宜遲,便是死傷慘重,也要予敵雷霆一擊……”
二人若有所思,神色各異。
乍一聽來,李承志這番話說的很客氣,且極度自謙,言明他這大帥名不符實,要戰功無戰功,要資務無資歷,故而需仰仗他李韶並楊鈞這般能徵擅戰,且功勳著著之輩。
但若仔細琢磨,就能聽出李承志對他們如今的以防守為主的戰術佈局並不是很認同。
意思很清楚,就是要刀對刀、槍對槍,與叛軍硬戰一場,哪怕死傷慘重也再所不惜。
如此,才能彰顯出朝廷平叛的決心,才能鎮懾那些人心思變、左右搖擺之輩……
李韶與楊鈞對視一眼,齊齊暗道了一聲“果然”。
他們早就料到李承志絕不甘於求穩,必會以咄咄逼人之姿求與叛軍死戰。
也莫說李韶與楊鈞,包括朝中諸臣都早有預料,拜李韶為左都督、楊鈞為左司馬,便是為了李承志激進之時可以勸讕一二。
但問題是,如今的李韶和楊鈞卻不知該不該勸,但是勸,又如何勸?
若以常理論,此時局勢不穩、敵情不明,最忌貪功冒進。越是擅戰之將越是求穩,最多也就是投石問路,多番試探後才會決定是攻還是守,而不是甫一接戰,便要決以生死。
換在以前,他們肯定會勸。若到生死關頭,以下犯上,不遵李承志之號令的行徑也不是做不出來。
但是,自李承志平定沃野之後,這二人突然覺得,他們數十年南征北戰,立下無數戰功而積累的經驗,根本不適用於李承志。
不然李韶不會有“征戰數十載,突然間就不會打仗了”的感慨。
換任何人為將,都絕不可能如李承志一般,只率兩千騎兵就敢突至北鎮。
更不可能在倉惶之際悍然反擊,以萬餘兵力覆滅數倍於已之強敵。
如此大勝,已然不是用“奇蹟”二字就能形容得了,完全超出了李韶等人的認知。而李承志所有的戰術,恰恰就是他們和朝廷諸臣最怕李承志會用的“奇”和“快”?
還有那詭異至極的“雷”……
一想到這個字,並李承志於北鎮如同神蹟一般的戰績,李韶心裡突然就鬆動了起來。
又不是有明日就要決戰,便是以泰山壓頂之勢予敵雷霆一擊,也要看敵賊敢不敢應。
暫且試一試又何妨?
李韶猶豫道:“為何要這般急,而不是先行求穩?”
求穩?
李承志沉吟稍許,也未作聲,只是搖了搖頭。
不是他不屑於解釋,而是能找到的理由就那麼多,說的再多,就有畫蛇添足之嫌。
並非他認為求穩有什麼不妥,恰恰相反,這才是老成持重之道。
捫心自問,若論經驗,他與李韶、刁整相比,怕是差了好幾層樓那麼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