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一個男人的生命中,卻還有很多很多比“愛”更重要的事——比生命都重要的事。
……
阿飛道:“我要你明白,李尋歡是我的朋友,我不許任何人侮辱我的朋友……任何人!”
最致命的打擊是在第二次,阿飛坦然應承殺死了上官金虹的兒子,林仙兒覺察到自己的心動:
他隨隨便便就將這句話說了出來,連眼睛都沒有眨,簡直就像是完全不知道這句話能引起什麼樣的後果。
屋子裡的少女們都嚇呆了。
就連林仙兒都嚇了一跳,在這剎那間,她心裡忽然有了種很奇異的情感,竟彷彿有些悲哀,有些憐惜。
她不知道自己怎會對阿飛有這種感情。
這很可能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為別人的真情感動。情感迷惑了她的判斷,讓她走出大俗手,孤注一擲,把所有的籌碼都押在了上官金虹身上。
上官金虹是什麼人?予智予雄,人皆工具,一切為我所用。林仙兒的悲慘結局就此註定。
……
當魅力四射的梟雄們想在江湖建立等級秩序的時候,他們遭到了無政府主義者的強烈抵抗。
作者筆下的權力角逐者與他們大異其趣。
快活王、上官金虹、老刀把子等人不屑搞暗地裡的腌臢勾當,他們依靠的是自己的強人魅力。
作者對官場文化毫無興趣,他關心的始終是張揚著強烈生命力的個人——或正或邪,生要精彩,死要燦爛。
作者部分寫的是童話,世道人心的童話。
上官金虹摒棄了一切享樂,他辦公的地方甚至沒有一張椅子,因為他和寫作時的海明威一樣,隨時隨地都要站著,保持清醒冷靜的頭腦。
上官金虹為什麼要對李尋歡除之而後快?
在《多情》的個體江湖裡,李尋歡只是一個獨立於江湖秩序之外的逍遙派,上官金虹完全可以對他不管不顧,追求自己的王圖霸業。他颳起了席捲武林的風暴,何必在意一粒塵埃?
克爾凱郭爾說:“每一種事情都變得非常容易之際,人類就只有一種需要了——需要困難。”
所以快活王在明知沈浪並不可靠的情況下,還是收他當了心腹;所以老刀把子計劃成功,完全壓倒陸小鳳的一刻,依然和後者奮力一搏,要讓對手力盡下跪;所以上官金虹單獨與李尋歡決戰,甚至手下留情,只為了接一次傳說中例不虛發的小李飛刀。
在征服了一切,包括權力的時候,他們又對自己提出了更高的目標。他們不僅要超越他人,還要超越自己,超越恐懼和一切未知的事物。
這是作者寫作的浪漫主義,你可以邪惡,但你不能猥瑣。
你追求權力,但你內心裡始終有比權力更重要的東西在。
若不是如此,你不僅沒資格成為大俠,甚至沒資格成為大盜。
傳統武俠的遊戲規則是,主人公戰勝仇人之後,馬上嬌妻美妾左擁右抱,當上武林盟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作者的呢?
他多次描寫主角勝利後說不出的疲倦和無奈。
因為他們擊敗的是值得尊敬的對手,有些對手,在精神境界上甚至比他們更強大。
有何勝利可言?
挺住即是一切。
……
每個社會都有階級。
劃分階級的標準,可能是金錢,可能是出身,可能是權力,可能是才華,當然也可能是武藝。
如果把江湖看成現實社會的縮影,那麼在競技場上角逐的武林高手們,相當於如今佔據各個行業、爭奪資源分配權的大佬。
福布斯百富排行榜何嘗不是商業社會的兵器譜?
武俠武俠,俠不可缺,武也萬萬不可缺,否則立成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失去了它的隱喻價值。
作者的裡,兵器和武藝往往是俠客本人氣質的投射,使用不同的武器,人品心性可能判然分明。用拳腳者,多是人情練達、左右逢源的快樂俠客,如沈浪、楚留香、陸小鳳、卜鷹;用劍者,多是沉迷於武道的武壇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