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不認為這個粗野的男人有多少學識,但他講話充滿了自信。這麼說來,應該是有人教了他一點法律常識。這樣一想,他的振振有詞很可能有其根據。
現在沒有目擊者,問題很簡單。只要暴力解決就行了。不過就是在這裡增加一具頸骨折斷的屍體。
不過,那是逼不得已時的手段,是隻有為了達成自己主人的目的時才能行使的最終手段。不能為了這個萍水相逢的女性輕易動手。
既然如此,對這名女性見死不救,才是正確的行為嗎?
男人的下流笑聲,讓猶豫不決的塞巴斯感到惱火。
「盡忠職守的管家大爺,可以瞞著主人惹麻煩嗎?」
看到男人笑嘻嘻的德性,塞巴斯第一次明顯地蹙起眉頭。男人或許從他這種態度中,看到了弱點吧。
「我不知道你是哪位貴族的家僕啦。不過要是事情鬧大,不是會給主子找麻煩嗎?啊?而且你的主子搞不好還跟我們店裡有交情喔?不怕被罵嗎?」
「……你以為我的主人連這點程度的事都解決不來嗎?規定這種東西對強者來說,不過就是用來違反的吧?」
男人似乎心裡有底,一瞬間顯示出畏縮的樣子,但又立刻取回自信。
「……那你就試試啊,嗯?」
「……唔。」
塞巴斯的虛張聲勢,沒能讓男人退縮。男人想必有個有權有勢的後盾吧。判斷這方面的攻擊不會有效,塞巴斯轉從其他角度進攻。
「……原來如此。確實在法律上,會造成麻煩呢。不過,同樣也有一條法律,規定只有在當事人尋求幫助時,可以強行救出當事人而免於受罰。我只是依據這一點幫助她罷了。首先,她現在意識不清,所以必須前往神殿接受救治,對吧?」
「唔……不……這個嘛……」
男人傷透腦筋地念念有詞。
假面具剝落了。
男人差勁的演技與遲鈍的反應,讓塞巴斯鬆了口氣。塞巴斯撒了個漫天大謊。不過是因為對方拿出法律壓人,所以自己也掰出一番大道理罷了。
如果男人繼續拿法律反駁,就算他只是說謊,對這國家的法律概念所知不多的塞巴斯,想必會無法回嘴吧。結果都是因為男人並沒有深入理解法律,只是現學現賣,才會無法看穿塞巴斯的謊言。
又因為他學到了不夠充分的法律知識,遭受別人拿法律辯駁時,反而更不知如何是好。而且這個男人應該是個小嘍囉。所以無法靠自己的判斷做決定。
塞巴斯將男人趕出視野,抱起女子的頭。
「你希望我救你嗎?」
塞巴斯向她問道。然後將耳朵湊近女子乾裂的嘴唇。
落在耳朵裡的是微弱的呼吸聲。不,彷彿乾癟氣球洩掉最後一點空氣時發出的聲音,真的能算是呼吸聲嗎。
沒有回應。塞巴斯左右輕微搖頭,再問一次。
「你希望我救你嗎?」
拯救這名女子,與幫助那個老太太的情況完全不同。塞巴斯想在能力所及範圍內幫助別人,然而拯救這名女子可能會引來極大麻煩。這樣做能得到無上至尊的諒解嗎?這種行為不會違背大人的意願嗎?想到這些,一陣冷風吹過內心。
還是沒有回應。
男人微微露出下流的笑容。
這人知道女子過去置身於什麼樣的人間地獄,當然會如此嘲笑了。不然怎麼會把她扔到外面,準備廢棄呢。
真正的幸運是不會連續發生的。因為會頻繁發生的現象,不可能稱得上是幸運。
沒錯,剛才她伸手抓住了塞巴斯的褲管,如果那稱作倖運,那就不會有第二次了。
——對她而言,幸運是塞巴斯踏進了這條小巷,就此結束。之後的一切全都起因於她力求生存的主動行為。
那些行為——絕非幸運。
——微弱地。
沒錯。女子的嘴唇只是微弱地動了動。那不是呼吸的自然動作。是能讓人清楚感覺到意志的行為。
「——」
聽到這句話,塞巴斯只大大地點了一次頭。
「我不願幫助只會祈禱誰來拯救自己的人,如同述浴天降甘霖的草木。不過……若是掙扎著努力求生的人……」塞巴斯的手緩緩移動,覆蓋了女子的雙眼。「忘卻恐懼,歇息吧。你已在我的庇護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