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直接經過,腳步卻停了下來。
塞巴斯的長褲傳來一個鉤住某物的輕微觸感。塞巴斯視線往下一看,發現了預料之中的物體。
他看到一隻枯枝般的細手從袋中伸出,抓住了褲腳。還有從袋中現身的**女性——
袋口此時大大敞開,女性上半身暴露在外。
藍色眼瞳空洞無力,混濁無光。長至肩膀的一頭亂髮,因為營養失調而變得乾枯斷裂。臉部遭到毆打,腫得跟球似的。枯樹般的面板佈滿無數指甲大小的淡紅斑點。
乾巴巴的瘦削身體,連一滴生氣都不剩。
那已經是具屍體了。不,當然她還沒斷氣。抓著塞巴斯褲腳的手就是最好的證據。然而只會呼吸的存在,真能說是活著嗎。
「……可以請你放手嗎?」
女子對塞巴斯說的話毫無反應。一眼就能看出她並非裝作沒聽見。因為由於眼瞼腫脹,只睜開一條線,彷彿望著空中的混濁眼瞳當中什麼也沒看見。
塞巴斯只消動動腳,就能輕易甩開那比枯樹枝還不如的手指。但他沒有這樣做,而是繼續問道:
「……你遇到困難了嗎?如果是那樣的話——」
「——喂,老頭。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一個低沉兇狠的聲音打斷了塞巴斯。
男人從門後方現身。有著隆起的胸膛與粗壯的兩條胳臂,臉上留下舊傷的男人露出明顯的敵意,兇巴巴地瞪著塞巴斯。他手上拎著提燈。提燈發出紅光。
「喂喂喂,老頭。你看什麼看?」
男人故意嘖了一聲給塞巴斯看,揚起下巴。
「給我滾,老頭。現在我還可以放過你。」
見塞巴斯動也不動,男人踏出一步。門扉在男人背後發出沉重的聲響關上。男人作勢威脅,故意慢吞吞地把提燈放到腳邊。
「喂,老頭。你是聾了不成?」
他輕輕轉動肩膀,接著轉轉粗脖子。只見他慢吞吞地舉起右手,握緊拳頭。很明顯能看出他行使暴力不會手軟。
「唔嗯……」
塞巴斯露出微笑。有如年老紳士的塞巴斯所露出的深沉微笑,能夠讓人感受到無比的安心與慈祥。然而不知為何,男人卻覺得眼前彷彿突然出現了一頭強悍的肉食猛獸,因而後退一步。
「哦……哦,哦,你幹——」
被塞巴斯的微笑所震懾,男人口中漏出不成句子的字詞。男人連自己的呼吸變得粗重都沒察覺,只想繼續後退。
塞巴斯將本來拿在一隻手上,繪有魔法師工會印記的卷軸夾進腰帶。然後他僅只踏出一步,正確地拉近與男人的距離,伸出手來。男人對那動作,連反應都反應不來。發出不成聲的聲音,女子抓著塞巴斯褲管的手掉落在巷弄的地上。
猶如以此為訊號,塞巴斯伸出的手抓住男人的前襟,然後——輕輕鬆鬆就將男人的身體舉了起來。
如果有人現場目擊這副景象,想必會以為這是在開玩笑吧。
就從外觀的特徵來看,塞巴斯跟男人一比,簡直毫無勝算。論年輕、胸肌、粗壯胳膊、身高、體重,還有散發的暴戾氣息都是。
這樣一位如同紳士的老人,卻能用一隻手就把重量級的強壯男子舉起來。
——不,並非如此。若是在現場親眼見識,也許能敏銳感受出兩者之間的「差別」。雖然說人類在生物的直覺——野性直覺方面較差,但面臨確鑿不移的差別,想必還是可以體會出來吧。
塞巴斯與男人之間的「差別」。那就是——
絕對強者與絕對弱者的差別。
被舉高到完全離地的男人,擺動雙腳,扭動著身體。然後當他想以雙臂抓住塞巴斯的手臂時,似乎領悟到了什麼,眼中開始隱藏著懼意。
男人終於察覺到了。眼前的老人與他的外貌,是截然不同的存在。無用的抵抗,只會造成眼前的怪物更加惱火。
「她是『什麼』?」
冷靜的聲音,闖進因恐懼而逐漸僵硬的男人耳裡。
那聲音如同一道清澈見底的靜謐流泉。與單手輕易舉起男人的狀況完全不搭調,更讓人感到害怕。
「她、她是我們店裡的員工。」
男人拼命以因為恐懼而走調的聲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