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燃情年代 (第3/5頁)

談徵糧經驗:果真有一套辦法

兒子的慘死將這個操勞半生的母親徹底打垮了。見到匆匆趕回來的大兒子褚時健,母親的眼神裡流露出的只有疲憊和悲傷。面對憔悴的母親,褚時健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語。

當時的形勢由不得褚時健待在家裡,徵糧任務如泰山壓頂。華寧縣的負責人聽說褚時健在宜良的徵糧工作進展順利,要求他留在華寧負責一個區的徵糧,並告訴他:“組織關係我們去給你辦。”褚時健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新的工作地點,他說:“我們那個時候就是這樣幹工作,一點兒也不會講條件。”

褚時健搞徵糧,果真是有一套辦法。他和隊員們說:“徵糧首先要確定每家該交多少公糧,田地就在那兒,走不了,拿尺子拉著一量就出來了。所以關鍵是要確定畝產是多少。”隊員們反映,農戶不講道理,你要他們自己講,他們說每畝只收300斤。褚時健笑笑:“我從小在農村長大,農戶的脾氣我摸得清,我來和他們談。”

褚時健和農戶怎麼談呢,隊員們很好奇。褚時健對農戶說:“你說一畝只收300斤糧,你哄人是哄不過去的,我種過地,我知道,你們這個田,八九百斤糧應該收得到。”

見農戶不反駁,褚時健接著說:“如果我給你定900斤,可能你們的口糧就緊了,要餓肚子;定600斤,那麼我的任務完成不了。我給你們定成700斤,你們的口糧綽綽有餘,我們的徵糧任務也可以完成,這個情理上說得通。你們看怎麼樣?”

農戶一聽,覺得這個標準定得合理合情,同意了。到了規定交糧的時間,農民把糧食都交了上來,褚時健小組的徵糧任務又一次順利完成。

縣裡的領導聽說別的組還不知道糧食在哪裡,褚時健小組的糧就已經入庫,就讓他給大家談談經驗。

褚時健結合實際,講得有聲有色:“做群眾工作,要講得出道理來,你說徵糧重要,站在他的角度上來說,他的肚子更重要。我們要完成我們的任務,他要保證他的肚子不餓。他要拼命地報低,你要拼命地爭高,僵持著,只會把事情搞僵,朱同志的事情就是個教訓。我說,我們做工作不能這樣,雙方協商出一個解決的辦法來,各方的需求要平衡一下,單顧我不行,單顧你也不行,合情合理,大家才好接受。”

“共產黨的反對者是存在的,但農民不是政府的對頭,不要逼他們。我們打游擊,沒有當地老百姓的幫助,我們也活不下來。做事情要講個情理,就是平衡各方的利益,對大家都有好處,事情才能辦成。比如說,老解放區已經搞了‘土改’,農民分田分地,這是基礎,用土地爭取了農民的支援,農民要保衛勝利成果,這才會有推著小車送軍糧的事情。你們大家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據褚時健回憶,縣裡有關領導採納了他的意見,各地徵糧組的工作方法有所調整。指標定高的壓了下來,農民接受了,全縣的任務也完成了。

就在這時,褚王氏因背上的毒瘡發作,離開了人世,時年47歲。

新區長上任

褚時健正在為剛拉開帷幕的“清匪反霸”工作沒日沒夜地忙碌,突然得到母親去世的噩耗,他像當頭捱了一棍,眼前一片漆黑。要知道,母親的離世和弟弟的犧牲,僅僅相隔了幾個月時間。

等他趕回家時,母親已被舅舅家草草埋葬。妹妹時英和小弟時佐暫時寄居在舅媽家。

組織上決定把他調回青龍區工作,一來青龍區需要褚時健這樣既有能力又有實際鬥爭經驗的青年幹部,二來他可以照顧成為孤兒的弟弟妹妹。

褚時健到舅媽家接弟弟妹妹,決定自己撫養他們。在舅媽家,他遇見了王蘭芬。幾年工夫,小表妹已經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上過學,此時也參加了工作。

妹妹褚時英告訴他,母親臨終前還牽掛著大兒子的終身大事。聽到褚時英的話,褚時健扭頭看了看錶妹,王蘭芬低著頭走進了裡屋。雖然雙方父母都希望兩人走到一起,但兩個年輕人心裡明白,這輩子他們註定只是有著血緣關係的兄妹。

弟弟妹妹雖然住到了區委,褚時健卻沒有工夫管他們,他買好了飯票交給稍大一點兒的時英,此後,就由她帶著弟弟,到食堂打飯、到學校上課、回家做作業。褚時健的全部熱情和時間,都用在了交給他的一件件任務上。

“1950年是徵糧。1951年完成徵糧以後,就開始‘減租退押’,到1952年就搞‘土改’了。就是這個時候,我調到了盤西區當區長。”

辦事都要講情理

說起來,新中國剛剛成立的那幾年,被稱為“天翻地覆”是名副其實的。過往的一切都被顛覆,包括價值觀和認識論。面臨種種變化,人人都在努力適應,生怕被洪流衝到岸邊,成為被革命的物件,褚時健也不例外。他家有三畝好田、十幾畝薄地,雖說生活不富裕,連自己上學的費用都要靠假期烤酒來賺取,但比起沒有地的農民,明顯又好很多。定成分的時候,客觀點兒是富農,搞不好還定個地主。褚時健把弟妹們帶出來時,除了他們的生活必需品,什麼都沒拿,圖個清白。

褚時健這麼做並非沒有道理,在已經開始的“減租退押”和緊隨其後的“土改”運動中,政策執行者的水平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鬥爭的形式。鬥爭極端的地方,吊人、沉塘、假槍斃……都出現過。

褚時健帶領的工作組有四十多號人,其中有一個叫張貴仲的隊員,是個“二桿子”。群眾揭發說一戶地主家有一百兩黃金,他不調查,立馬就逼地主交出來。地主喊冤說:“我哪裡有這麼多金子,我這一輩子都沒見過一百兩金子。”張貴仲不信,非逼著地主交,領著地主去山洞裡找藏起來的寶貝。地主沒有,就想跳山洞求死。沒承想跳下去沒有死,又被工作組抓住。晚上,張貴仲把地主捆在柱子上,拿了一扇農民磨面的石磨吊在他的脖子上。張貴仲說:“明天早上我來看,再不認,我就槍斃你。”第二天早上,一開啟門,那個老頭精神抖擻地說:“謝謝共產黨了,我一輩子還沒有掛過這麼大的牌牌。”張貴仲急了,又拉出去假槍斃。這樣搞來搞去,地主也不怕了:“大不了就是個死,你們什麼都拿不到。”

聽說了這個情況,褚時健皺起了眉頭。他知道,在當時的那種形勢下,人們往往喜歡把事情搞過火,認為這樣就是黨性強、覺悟高,生怕人家說自己同情地主。褚時健對張貴仲說:“實事求是地講,他有一萬塊錢,能拿出九千元,就很不錯了。但是他有一萬,你要他交十萬,他拿什麼交?一百兩黃金,像這樣的鄉村地主不太可能有,你們這種做法搞過火了。過火的後果,就是工作的阻力更大,反對我們的人會更多。”褚時健找這個地主談話:“你說沒有一百兩,我相信。那你有多少,能交出多少,你自己說。”後來,這個地主交了十兩。

褚時健說:“我們那個時候,對黨是五體投地地信服。當時的政策就是要地主交出浮財,交出多餘的土地,這是政策,我們不能質疑。只是在具體工作中,我有自己的想法,我覺得任何時候都不能過分,地主也是人,要吃飯,他也要有土地嘛,也要發新地契,讓他們自食其力才對。我們打破舊世界是要建立一個公平的社會,不能搞成新的不公平。”

盤西區有一個村叫小龍潭村,共有一百多戶人家。1952年年底開展“肅清反革命分子”工作時,新上任的區長褚時健搞調研,到了這個村子。他發現田間地頭沒有一個幹活兒的農民,就想和村民們談談,土地分了之後該如何發展生產。可等了半天,也沒人來見他,上街去找,農戶看見他就繞著走。褚時健心生疑問,這是怎麼回事兒?他找到了村幹部。村幹部說:“我們這個村子全部被定為反革命了,門都不敢出,哪個敢來見你?”褚時健很吃驚:“怎麼一個村子全是反革命分子,這不太可能吧?”他一瞭解才知道,搞“肅反”的工作組認為,既然一貫道是反動會道門組織,那麼凡是參加了一貫道的人都是反革命分子。小龍潭村的村民的確都參加了一貫道,這個結論就是這麼來的。

褚時健聽出了問題,農民嘛,總要種地,日子才能過,現在連地都不敢種了,還怎麼活?褚時健根據自己的工作經驗判斷,一個村的人都是反革命分子,這在現實中不可能,如果把一個村的人都定為反革命分子,那就是把敵我矛盾擴大化了,這個評判標準肯定有問題。他急忙到縣裡反映,提出了自己的意見。縣裡領導很重視這個意見,派縣公安局的同志和他一起下去,重新甄別。最後,只有一貫道的壇主被定為反動會道門頭目。這樣一來,群眾才敢接觸工作隊幹部,開始了春耕秋收。

“我們這些工作完成得不錯,關鍵是什麼?就是實事求是,不搞一刀切。還是那句話:辦事情要講情理。每一個過程、每一個時期,共產黨的政策觀念都應該是團結多數、孤立少數。如果說多數人都是我們的對頭,那就要懷疑我們自己了。”

當時,有發現問題的眼光,而且還敢講出來,並且有能力去解決問題的年輕幹部可算是鳳毛麟角。縣裡的領導認為,小褚是個樸實肯幹、工作能力強、辦法多的好苗子。就在這段時間,參加革命已經五個年頭的褚時健,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1953年,褚時健被組織上送進雲南省黨校學習,再一次走進了課堂。

如果沒有1957年那場運動,時光造就的大概會是領導幹部褚時健,而不是一個全國聞名的企業家褚時健了。很多年之後,當人們開始反思所經歷的一切,開始從人性的角度解析人的命運時,有人這麼評價他:這是一個悲劇人物,因為他有成為悲劇人物的性格特徵,性格即命運。

“不適合”談戀愛

褚時健像上了發條一樣地工作,以至回憶起當年,腦中浮現的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他說:“1954年至1958年,在玉溪蹲機關,先在地委宣傳部管過人事,後又在行署當過人事科長。這些工作都是與人打交道,我一直認為自己善於和別人相處,也是在這個時候,開始感到和人打交道的不容易。”

在褚時健看來,蹲機關是件難受的事,因為接觸基層少了。實際上,那個時候所謂的蹲機關,並沒有辦公室裡一杯茶一份報的清閒,真在機關大院裡的時間很少。幾年間,褚時健擔任過多次工作組組長,在玉溪所屬的各縣區間奔波。

翻看那時褚時健的照片,精悍瘦削,一雙鷹目,一對劍眉,顯得英氣勃勃,這樣的年輕人怎麼會不談戀愛呢?實際上,20世紀50年代初轟轟烈烈的時代大背景中,也有溫馨浪漫的空間。那時,年輕人穿布拉吉、跳交誼舞、唱蘇聯歌,這樣的氛圍足以催生絢爛的愛情花朵。精神生活的豐富和物質條件的匱乏並存之際,反而使得愛情更為純粹,這一點,從那個時期過來的人都有體會。

這段時間,褚時健身邊出現過兩個姑娘,是不是愛情,褚時健說不清楚。他就是這樣的人,既不善於捕捉自己細膩的情感,又不長於發現別人情緒的變化,更不習慣細膩溫柔地去表達。因此,他認為自己“不適合”談戀愛。

遇見人生伴侶——馬靜芬

1954年,在呈貢縣當教改工作隊隊長時,他又遇到了一個姑娘。他們的相識一點兒都沒有浪漫色彩。

聽取縣文教局的彙報時,“馬靜芬”這個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這是縣中心小學的一名女教師,在彙報中被當威了不聽話、不服從管理、無組織無紀律、自由散漫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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