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如果沒什麼事的話,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休息一會兒。”
他翻了個身,把背影留給洛聞予
身後沒什麼動靜,過了會,門才被關上。
剛開始,林忱言不太能吃得下東西,輸液瓶裡吊著葡萄糖,第二天,護士又新加了一個吊瓶。
自從來到維克斯裡的第一晚短暫地睡了個好覺後,他就一直沒有睡好,有時候會半夜驚悸,一個人發呆,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或者是堅持什麼。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他的夢裡,又開始出現林枳的身影。
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林枳,曾經的場景彷彿歷歷在目,這裡和裡特埃實在是太像了。
像到他有時會恍惚,彷彿自己還是那個小小的、隨時會被林枳放棄的孩子。
為了早點康複,他逼自己進食,洛聞予在一旁安靜地看著他,又默不作聲地抽走他手中的餐盒。
他很想來一支煙,不自覺地摩挲著指尖,又用力地扣著手指,直到被洛聞予攔下來,用紙巾擦去上面的血。
他以前緊張或者戒備時,是有這個小習慣的,但現在已經不受控制,手指被扣到破皮也停不下來。
洛聞予又叫他,輕聲哄著,讓他睡覺。
他睡不著,但必須逼自己睡著。
第三天,也許是第四天,一個醫生推門進了他的病房,身後跟著一個醫療機器人,他有一雙褐綠色的眼睛,和藹地笑著,和林忱言聊天。
林忱言知道,這是一個前來支援的很有名望的心理專家,他的幹預物件應該是那些士兵和倖存者,他沒有心理問題。
從六年前,伊爾把一個心理醫生帶到他的面前讓他接受治療時,他就知道的,他沒有問題,他完全可以得到一份健康的心理評估報告。
但這次,在面對心理專家和醫療機器人智慧分析系統的雙重施壓下,他的每一次迴避和警覺都被識破,他開始惶恐和不安,試圖用雙手捂住耳朵來隔絕一切。
醫療機器人關閉了系統,心理專家安慰道,“不要怕,孩子,你是健康的,你只是需要宣洩。”
林忱言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他的面前又開始閃現那些刻意被自己掩藏在記憶深處的畫面,並且愈演愈烈。
他止不住地顫抖幹嘔,對外界失去了一切感知,甚至不知道洛聞予是什麼時候推門進來,將他抱進懷裡,一下又一下地順著背,“沒事了,沒事了。”
但林忱言只會麻木而機械地重複,“我沒有病,沒有……”
他的情緒太過激動,心理專家見過不少患有嚴重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病患,這類人通常會出現傷害自己的行為,他只能建議用鎮定劑暫時讓林忱言安靜下來。
而面前的年輕人只是搖了搖頭,將這個病患抱在懷裡,不厭其煩地安撫著。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心理醫生從最開始的不贊成到不可置信的詫異。
他沒有看錯,洛聞予眼底壓抑著一絲痛苦和懊悔,他無從探究這種情緒的本源。
這對年輕人似乎是在痛苦中汲取養分,才能維持著理智和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