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7章 期翼修)
旋翼攪起夜風,直升機平穩航行在夜空中,機艙外,一片深沉的海。
駕駛員的聲音在身側響起,“由於飛行區域限制,在到達維克斯裡邊界後,會有人安排你乘坐軍用專車去目的地,那兒前段時間剛簽署停戰協議,但環境還是比較亂,注意安全。”
清晰的聲音傳入耳機中,林忱言將目光從舷窗上移開,“明白,謝謝。”
駕駛員是個退役軍人,餘光瞥到林忱言受傷綁著領帶的左手虛握成拳,那隻手臂肌肉緊繃微微顫抖,呈不自然的戒備狀態。
“先生,放輕松,這樣很容易造成傷口撕裂,再堅持一下。”
空中飛行的氣壓對傷口是不利的,林忱言把領帶結打得很緊,也是為了盡快止住出血。
經過提醒,他才發現自己的左手一直是緊握著的,似乎早就沒了知覺。
他試著放鬆手指,痠麻和疼痛逐漸從掌心蔓開,被鮮血浸透的香檳白金條紋領帶上,安靜地躺著一枚粉紫色鑽石胸針,不知道攥了多久。
輕盈的羽毛托起花瓣形狀的胸針,就這麼被染上血色,顯出一種深色的濃鬱的紅,很是刺眼。
他皺了皺眉,幾乎回想不起自己拿走這枚胸針的記憶了。
是什麼時候呢,什麼時候開始,下意識地想要透過攥緊在意的東西來留住什麼了呢?
濃烈的紅在眼前翻滾,好像化成了一抹裙角,幼時的他站在一片海前,無數次想,他想攥緊林枳的裙擺,這樣林枳就不會放棄他。
林枳很少牽起他,他甚至想不起來母親的手帶來的溫度應該是什麼樣的。他只是莽撞地追逐著母親的身影。
也許七年前的那天晚上,當他第一次拿走洛聞予的校徽時,就該知道的,他想留住的,只是一種安全感。
每次一起坐在車後排,即使很困,他也要硬撐著不睡著,因為他知道,自己睡著了以後就會下意識地靠在洛聞予的肩膀上。
可每一次發熱期難受,他還是會下意識攥緊他的袖子,因為他也知道,洛聞予會因為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就留下來,就能帶給他安全感。
這是矛盾的,他不想要從別人那裡獲得的安全感,也不要在這種不對等的關系裡服軟。
他從西裝上衣口袋裡掏出口袋巾,將胸針上的血液擦拭幹淨,因為已經開始凝固,擦拭起來有點費勁,等到差不多後,他才用口袋巾的反面將胸針包起來,放回口袋。
直升機在夜空中飛行三個小時後,抵達維克斯裡邊界地區的一個小型停機坪上,林忱言被帶去一輛軍用車前,在那裡等著的人下車和駕駛員簡單碰面握手,隨後林忱言被送上車。
來到這裡的人大多是前去支援的醫療、後勤隊伍或是志願者,林忱言這一身打扮明顯格格不入。那人按任務辦事,沒有多言,遞給林忱言一套簡單的衣服和醫藥箱,等林忱言在車上處理好,這時天面剛剛亮起熹光,他們向著目的地出發。
車上堆放了一些捐助物資,路上剛好碰見一個志願者車隊,他們搖下車窗,看起來都是一群和林忱言差不多大的年輕人。有人向他們這輛車打起招呼,似乎對林忱言這個黑發黑眼的異鄉人有點好奇。
“嗨,你好,你也是來這邊當志願者的嗎?國際志願者很少見的。”這是一個熱情的紅棕發色年輕人。
一路開著車窗透氣,這時候再關上也來不及,他只能點頭回應,“不是,我來這裡找一個人。”
年輕人誤解了什麼,“你是來這裡找女朋友的嗎,我們這支志願者小隊裡也有來和物件見面的呢!”
有人起鬨著,車上的幾個姑娘紅起了臉,林忱言抿唇笑著,搖了搖頭。
“哦,對不起,那就是男朋友了,對不對?不用害羞的。”年輕人堅守這個觀點。
林忱言不再解釋,那支小隊開始唱起歌來,是一首弗蘭的經典民謠,車子向西行駛,一路上植被逐漸稀少,裸露出粗糙風化的沙地。
歌聲捲入風沙,吹向西方,朝陽落在後面,漸漸升高,淺金的光躍入前方的一大片臨時安置點,飽受摧殘倖存下來的建築物沐浴在陽光下。
歌聲停止了,維克斯裡,弗蘭與沙蘭的邊境地帶,如今的停戰區,到了。
經過士兵檢查物資,敬禮放行,車子駛入居民區的街道。
林忱言被安排到一個軍區的臨時安置點,一個獨立的小房間,這批志願者剛好和他住在一起,那個年輕人又熱情洋溢地和他打起招呼,林忱言依舊是點點頭,和他擦肩而過。
他不會在這裡多待,因此不用和他們有什麼交流。
這裡訊號不好,他簡單洗簌了一番後,給伊爾發去安全資訊,等了幾分鐘也沒有回複,伊爾現在應該是被那件事影響暫時沒空,他也就沒等回複,收拾好東西,背上包,根據之前伊爾幫自己調查到的資訊,去找蘇以年的住所。
時間臨近中午,越是靠近,心裡就越是升起一種說不上來的緊張與不安感,他握緊了包,一個人走在有些空寂破敗的街道上,腳下揚起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