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報了個地址,讓司機開快一點,隔著車窗外的朦朧雨霧,似是有輛警車駛過,他看向身旁的林忱言,突然感到不安。
下雨天路滑,司機盡量在安全的情況下加快了速度,十分鐘後將兩人送到地點。
這是一傢俬立醫院,腺體分化科當值的醫生戴一副細邊銀絲眼鏡,從電腦螢幕上抬頭看向林忱言,溫潤的臉上似是露出一絲驚詫的表情。
隨後,他自然地收好表情,簡單問了情況,開了一張單子,讓林忱言先去做檢查。
等待結果出來之前,他順便給他處理了脖頸的傷口。
乍一看肩頭被雨洇染的血跡是有點駭人,但好在脖頸的傷口不算深,血也已經止住了。
貼上無菌敷貼,他將包裝丟進垃圾桶,“怎麼弄的?”
安靜坐著的少年沒有回答,只是抬手摸向剛貼上去的東西,似乎很不適應,想把它撕下來。
“別碰,”醫生提醒道,“怎麼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一身的傷。”
他還是沒有回答,將目光放在門外,蘇以年還在等候區坐著。
“你是蘇以年的朋友吧,怎麼沒有其他人……算了,那我問你,你分化成oega了,知道嗎?”
話音剛落,林忱言終於抬起頭,漆黑的瞳盯著他白大褂上刻著“季遲”二字的銘牌。
“知道。”他的聲音有點啞。
季醫生沒再多說什麼,結果也差不多出來了,他從電腦上調出單子,片刻後,意外地看向這個沉默寡言的少年。
“我覺得你需要重視一下你自己的問題,”他嘆了口氣,“資訊素依賴症,你知道是什麼嗎?”
好像此刻,這個少年才終於有了反應,瞳孔微顫,像是很痛苦,又像是難以理解,眼神空茫茫的。
“為什麼?”
難以接受自己突然分化成另一個性別的病人,他見得多,但情緒這樣不對勁的,倒是少見。
“這種病主要表現為對高匹配度的aph息素有極大的成癮傾向;但相反的,也對其他低配度資訊素異常排斥,並伴有嚴重的腺體疼痛症狀。”
“簡單的接觸、資訊素交換,這些行為都還在可控範圍內,但標記這類行為,即使是臨時標記,也會讓成癮的症狀加重,最後形成嚴重的依賴反應。所以在挑選未來伴侶時,要慎重一些,就算洗去標記,也無法洗去依賴性。”
像某種毒藥,越是契合,越是危險。
但奇怪的,林忱言已經不似剛才那樣失態,他好像早就知道會迎來什麼樣的結果,又或者根本沒有聽進去一點。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成年後分化的案例大多數表現為內因,而你則像是資訊素誘導分化,你最近有沒有接觸什麼高匹配度aph息素?”
“沒有。”林忱言一想起那三個apha刺鼻的資訊素味道,胃裡直犯惡心。
“那就有點奇怪了,”季醫生敲字的手一頓,“因為分化的比較晚,你的腺體發育極其不穩定,預計會在三個月後出現第一次發熱期,你最好做個準備,我可以先幫你開一些針對依賴症的抑制劑。”
林忱言自動忽略那些提醒,“有抑制腺體發育或是推遲發熱期的藥嗎?”
“我想你應該沒有明白,”季醫生從電腦螢幕上抬起頭,“這些藥的副作用都很大,你這種情況就別想了,何況這裡是正規醫院,沒有你想要的那種效果的藥。”
林忱言再次將視線放向他胸前的銘牌,這是第二次了,季遲想起第一眼見到這個少年時腦海中隱約浮起的熟悉感,還是問了句:“我以前見過你,對吧?”
和那雙黑色眼睛暮地對視上,他猛然想起那片綿延數裡的雪原,一對母子就那麼出現在森林中,將他救了出來。
“弗蘭,裡特埃。”少年清冷的聲音有些低,像是隔著凜冽的風,將他從久遠的記憶中拉回。
季遲仔仔細細看向林忱言的臉,當年僅有七歲的孩童早已褪去稚嫩,眉眼極黑,和那場風雪中安靜美麗的臉逐漸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