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沉看見他像是看見了救星,表情算得上鎮靜,說話聲音低沉平穩,眼睛裡卻掠過慌亂:“你來看看。”
裴無心快步走到床邊,蹲下身去給謝濯玉診脈,許久才緩緩收回手。
那張臉依然表情冷淡,說出來的話沒有半點起伏:“靈脈全斷,丹心破裂,有股磅礴的精純靈力在破壞他的身體。”
將手攏入袖中,裴無心不急不緩地走到桌邊,伸手去給自己倒茶。
“他根本無法凝氣運力,哪來的靈力啊。”晏沉驟然收緊了手,但很快又怕謝濯玉疼而鬆了些許。
原本努力維持的平穩聲線被破壞,他越說語速越快,急切與慌亂已經掩藏不住盡數流露,音量也不自覺地提高了許多,“他的靈脈又不是昨日才斷的,這半年多來一直都沒有事。今天白日甚至在數個時辰前我們分別時還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
裴無心施施然地落座,捧起茶盞後抬眼看了眼晏沉,又掃了眼他懷裡一臉痛苦的謝濯玉,輕嘆了口氣還是耐著心給他解釋清楚。
“這具身體早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也許是吃了些好藥加上本人意志,所以才活了下來,但半年多也已是極限了,”裴無心說著突然笑出了聲,眼中閃過一抹興趣,“可他前不久吃了顆萬靈丹,又續了一些時日。”
“萬靈丹?”晏沉蹙眉,臉上浮出幾抹困惑,“愈傷蘊氣那個?”
哪來的萬靈丹?他怎麼不知道謝濯玉吃了。
裴無心頷首道:“是啊。不是藥行那種低階貨,是丹譜上的祖宗。你哪整來的,這東西現世我半點訊息都沒收到,不應……”
“我沒有,”晏沉不耐地打斷他,眉眼間盡是戾氣,“少扯別的!”
裴無心加快了語速,言簡意賅地解釋完,低頭專心品茶,不再開口說話。
房中一片死寂。
晏沉在聽完他那寥寥數語後已經僵在了原地,兩眼直直地盯著懷裡的謝濯玉,陷入了失語。
簡潔的話語沒有複雜的詞彙,再好理解不過了。可他的大腦卻好像停止了轉動,根本解讀不了,每一個字迴旋在腦中卻不解其意。
所謂的聖藥萬靈丹確實能治癒靈脈,卻也做不到從無到有。
但謝濯玉的靈脈毀斷得太徹底,而且每一條大脈最關鍵的部分像是被活活挖走一樣全部缺失,殘存的部分也像絲線一樣脆弱易斷,重續的可能性為零。
尋常修士大多依靠吸收天地靈力,輔以藥物的方式來療傷,但對於謝濯玉來說,每一絲進入體內的靈力都會變成催命符。
他靈脈盡斷又沒有丹心,根本就不可能吸收得了萬靈丹的藥力。
身體已達極限的謝濯玉初時確實因為服下萬靈丹有所好轉又續了十來日的命。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磅礴的靈力不能被吸收消化,也不能流入丹心,最終徹底失控。
失控的靈力如脫韁野馬一般在他體內肆意沖撞、勢不可擋,將本就脆弱的殘脈傷得更加徹底,也不可避免地傷害到了其他髒器。
“凡人尚不可隨意服用靈藥,身體敗成這樣還敢吃萬靈丹,”裴無心輕輕搖了搖頭,沒忍住嗤笑了一聲,“飲鴆止渴。”
“我不想聽那些,我只想知道要如何才能救他?”晏沉緩緩抬起頭,眼神幽深晦暗,表情平靜得有點可怖。
“嗯?”裴無心抬眼看他,目光有幾分詫異,彷彿聽見了什麼荒唐至極的蠢話,在確認晏沉是認真的後才輕飄飄地撂了話,“沒得救,等死吧。”
晏沉搭在謝濯玉後背的那隻手在他這話落下的一瞬間用力捏緊握成拳頭,手背上暴起可怖的青筋。
深邃黑瞳在一次呼吸間完全變成灼眼的燦金色,眼底一片血霧,重瞳同時顯現。黑色龍鱗爬上臉側與眼角,甚至連手背與脖頸的面板都出現了。
“我不許他死,”晏沉近乎是一字一頓地說,語氣是不容拒絕的命令,“所以你要救他。”
話音落下的下一秒,身上滔天的戾氣好像變成實質的黑潮。
鋪天蓋地的威壓彌散整個房間,轉眼就擴至整個魔宮,再就是無崖山。
偏殿中正在踢毽子的十七突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十三卻也動彈不得無法去扶他;拿了小點心要回床上的半夏直接平地一摔,膝蓋重重地磕在地上,整個人都伏在地上,脊柱好像要被無形的威壓粉碎……
深谷中的魔獸停下步子瑟瑟發抖不敢動彈,飛鳥直直墜落,這一整片區域的活物在這一刻都被籠罩在可怕的死亡陰影下,幾乎無一倖免。
除了被晏沉緊緊摟在懷裡護如珍寶的謝濯玉。
裴無心被晏沉的威壓逼得變了臉色,被壓得半句話都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