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在這個微風沉醉的夜晚,他深深眷戀的愛人近在眼前,活潑可愛的女兒蹦蹦跳跳圍繞身邊,生活翻天覆地,一切都慢慢變好。
“你是怎麼想的?”彭南生不答反問,在做任何選擇時,他永遠希望他們完全平等,沒有誰要圍著誰轉,沒有以誰為前提,沒有誰的付出與退讓是天經地義。
“我...?”許直行視線落在墨色連天的珠江水中,波濤擊石蕩漾,他思忖片刻,轉向彭南生的眼睛。
對方身上總散發著一種深邃寧靜的氣場,無論遇見多棘手的困難,什麼都不用做,僅是沉默地和他獨處一會兒,就能獲得撫慰與安定。
“升職加薪固然求之不得,但...我的根好像留在了這裡。”許直行抬掌撫摸彭南生的側頰,“你也有你的工作,許願也有自己的朋友圈和學業,總不可能為了我一個人,讓全家跟著我搬遷動蕩吧?”
“我呢,不太能接受婚後異地,上海距離a市一千四百多公裡,我怎麼可能捨得讓你和許願單獨留在這邊?也完全放心不下,與其每天牽腸掛肚,還不如守著你們寸步不離,而且以我現在的工資,把你倆養得膘肥體壯綽綽有餘。”
彭南生被他的個人陳述逗笑了,黑色瞳孔輕微顫動,長而卷的睫毛在眼下落陰,半晌,等滾沸心緒稍微平息些,才說:“許直行,你真是戀愛腦,無藥可救的那種。”
“那不然呢?”許直行挑眉看他,輕哼一聲開玩笑,“拋妻棄女,逐夢事業圈?”
“我不是這個意思。”彭南生緊貼著他手臂,將倆人的距離拉得更親密。
霓虹閃爍,分不清是他們被龐大都市夜景所吞沒,還是八街九巷均為次品,城市醉顏酡色,不過區區一個背景板而已。
趁著人聲鼎沸最盡興之際,彭南生做出自己的選擇:“我支援你去上海。”
不等許直行反應過來,他又補充:“我們一起去。”
“你...你的工作?”許直行問。
彭南生回國後在國內最大的建築設計院任職,總部成立於上海。湊巧的是,前不久院長旁敲側擊有意向招攬他進入核心主幹團隊,如今職位調動不過是遞交一張申請書的事情。
“真的?”許直行神情中難掩驚喜,一個好訊息從天而降,他被砸懵了。
“當然。”彭南生篤定地點點頭,他甚至開始相信命運,原來曾經失之交臂的東西都會以另一種形式分毫不差地補回來。相愛這件事,不僅需要感情,有時緣分與運氣也不可或缺。
“小願升學的事,也不用擔心。院長給我開出的條件中,裡面就包括入學推薦,他承諾只要我能過去工作,就可以幫小願寫一封當地教育最好的小學入學推薦信。”
彭南生見他一副想笑又硬憋著瞻前顧後不敢樂出聲的表情,覺得好玩極了。伸手勾勾許直行的喉結,像在逗大型犬:
“這麼開心啊?其實我早就想換個城市生活了,這裡雖然是我們家建築起來的地方,卻也承載了太多遺憾與苦難,一度壓過了記憶中最珍貴美好的時光,既然這樣不如...”
不如幹脆利落地離開,徹底割裂所有的不歡而散與黴運。換個新的城市,全面接受更好的資源和環境,一家三口,重頭來過,重新生活。
“就是住房...”彭南生故意拖長語調為難對方。
許直行快速接腔:“放心,老公不會讓你露宿街頭的。”
他順勢將人摟入懷中,親暱地蹭著彭南生的鼻樑骨,終於抓到時機顯擺自己:“公司提供了公寓住房,等過去安頓好後,就帶你挑房子,許主任這七年社畜不是白當的,存了些錢,咱住不起湯臣一品,還是能在區區陸家嘴有立足之地的。”
“嗯...”彭南生超級配合捧場,形似小迷弟,“現在該叫許總了。”
許直行吻在他的眉峰:“多見外啊,我的大設計師。”
倆人停在江邊的沿欄旁,淙淙流水聲淌入胸膛,一併淋濕了怦怦雀躍的心跳。
許直行手上的小動作不間斷,五指插入彭南生濃密的發絲裡,仔細揉弄,又滑到臉側勾了一下薄薄的耳骨。
正兒八經的東西談不了幾句就要卿卿我我,說上百句情話補回來。
和旁邊偷摸著約會的高中生情侶相比,他們更像處於幹柴烈火的熱戀期。
頭頂浩瀚星空無盡蒼穹,珠江的水漲了,也許就要奔騰,兩個年輕人牽系的情絲也一樣,抑制不住熱烈灼燒。
“爸爸—媽媽—”
許願隔著大老遠向他們揮手:“你們快過來呀!這邊超好玩的!”
彭南生與許直行相視而笑,收斂好莽撞外露的激情,緩慢朝女兒走去。
清亮月色追隨他們的背影,今夜不單適合談情說愛,更宜團聚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