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固數秒,兩位當事人眼觀鼻鼻觀心,不由想起前不久某個清晨,他們茍且偷歡的證據也是這樣被女兒直言不諱地道破。
又來了...
彭南生特意換了件立領襯衫還是遮不住,以眼神窘迫求助許直行,才發現那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笑得比誰都燦爛。
“啊...小願,我沒受傷,這是...這是蚊子咬的。”他只能硬著頭皮亂扯。
“你媽騙你的。”謝婉清在一旁煽風點火,生怕小姑娘被誤導,“不是蚊子咬的,是你爸咬的。”
“婉清!”彭南生羞憤欲絕,徹底沒轍。
“嘖嘖嘖,瞧這小臉蛋。”謝婉清犯起渾來和許直行不相上下,別有深意地吹了個流氓哨,“南生,你現在真該拿個鏡子照照,我說怎麼氣色如此好呢,原來...”
彭南生的狀態比剛回國那會兒好太多,雖然還是清瘦,卻不單薄了。前陣子見他,整個人彷彿一張蒼白的紙,風一吹就要飄散,眉眼中也全是興味索然的寡淡,比透明的無機質玻璃還要脆弱,易碎。
現在截然不同,他看人時明眸善睞,眼底總婆娑著淺淡笑意,面色紅潤,白裡透粉,盈盈春水經他體內流淌,氤氳出溫柔爾雅的氣質。
而且最重要的是...渾身上下,由裡到外透露著許直行的資訊素。
“果然是愛情養人顏啊....”她一路見證了這對戀人是如何百轉千回,寸斷柔腸,如今內心翻騰不已,感慨頗深。
可惜話到嘴邊又成了不正經地打趣,她伸手捏捏林序秋腮頰的軟肉:“我都不敢想,我這過的是什麼清湯寡水的日子。”
“秋秋,你說是吧?”
布偶貓跳到男孩懷裡,林序秋抱著它順毛,兩個小朋友一樣漂亮乖馴,落在謝婉清眼中就變了味,正想做點壞事,被林序秋提前預判躲開了。
“不是...”
不要以為名字裡都有一個“清”字,就把自己當成正人君子,從昨晚到現在,林序秋的屁股還疼著呢...
“小朋友,她要是虐待你,一定要及時報警哦。”許直行最瞭解謝婉清的德行,有模有樣地支招,“警察叔叔專門收拾變態。”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彭南生難得拆臺,語氣中讓人莫名咂出有持無恐的韻味。
“好好好,不說不說。”許直行任命服軟,聳聳肩,“我是變態。”
......
兩家人一起在火鍋店吃的晚餐,飯後夜遊珠江,散步消食。
a市是廣東經濟最繁華的地帶,白天人來人往穿梭在直立雲霄的寫字樓裡,抬頭景仰是盼一個前程似錦,低首俯瞰是芸芸眾生,庸勞奔波如螻蟻般微渺的宿命。
夜晚整座城市華燈初上,一片絢爛輝煌,數字大屏放映出以秒為單位換算成金幣的裸眼3d藝術廣告,待到這時才能真正領略不夜城珠光寶氣,俘獲一批又一批年輕奮鬥者進來沖鋒陷陣的魅力。
江邊的風迎面吹得人身心愜意,許直行與彭南生挽著手慢悠悠走在後面,許願和林序秋倆小孩忙著遛貓玩,早早跑進公園裡鬧騰,謝婉清自然也寸步不離黏著她家寶貝。
飯後散步約會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各地前來打卡遊玩的旅客,這裡幾乎每天都花天錦地,熱鬧非凡。
幾年來難得這般悠閑,許直行和彭南生並肩散步,或追憶大學往事或濃情蜜意說一些俏皮話,時間進度條就像被拉回很久以前,他們還只是一對驚羨旁人的般配情侶。
“好久沒這麼閑了。”彭南生牽著許直行的手晃了晃,因為剛吃完火鍋,兩瓣薄唇異常鮮豔,說話間一張一合,讓人盯久了,會産生想用力咬上去的沖動,“以後週末,我們可以經常帶小願出來逛逛。”
“寶貝,你這麼快就想到以後了...”許直行心旌搖蕩,醉翁之意不在酒,“帶那小煩人精幹什麼,礙事。”
瞧瞧,apha在床上的話果然不能聽信,先前是誰信誓旦旦說要做一個合格的父親來著?
彭南生深諳他戀愛腦晚期的重症,含笑睨他,無可奈何搖搖頭。
人流熙熙攘攘,偶爾有騎單車的人穿行而過,許直行把他護在內側。一片綠葉掉入江面中散開了漣漪,倏忽想起什麼,他摩挲著彭南生的手背,說:“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某人難得正經,彭南生放慢步調:“說吧。”
許直行把工作調動的選擇和自己的顧慮都與他詳細說了一遍,遠赴上海高升事業,或者留在a市穩定家庭,依舊是橫阻面前的一大難題。
他沒敢和彭南生完全講真話——那段時間狀態極差,他把所有最壞的結果都設想過了,假如彭南生真的愛上別人,假如撫養權官司徹底敗訴,假如許願也很喜歡新的家庭...
他沒有退路可言,為現實折腰,輸得一眼就能望到頭,屆時當真會選擇逃避吧,厭惡這個滿載著他狼狽無能、困窘潦倒的城市,既然無法消失殆盡,那就換一個地方,不是新生,他沒有家,他只能寄存與流浪。
萬幸的是,他的所有假設都不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