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逐虎與自己的場邊助理打了聲招呼,就匆匆地從人群中穿過往校門外去了。
觀禮臺上,諸人都還沉浸在球隊又一波攻勢的緊張中,只李校長盯著陸逐虎的背影若有所思——真的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年輕人。
復旦從一個公學,到私立大學,到41年的國立大學,到52年院系調整後的一流大學,一切都在變化。可在這個學校的前半生的命運裡,不變的是,一直都和這位李校長聯絡在一起。
十多年前,他就認得陸逐虎了,一別十多年(對陸逐虎來說,不過是一個轉臉的功夫),小傢伙一點兒沒變。(真的是一點都沒變!)
這麼多年不見,他宣稱是去“東京第一帝國大學”留學去了,國難當頭,憤然肄業歸國,也沒文憑(陸逐虎本來拿不出畢業證書,何況大學也還沒畢業。)賞識他,讓他來教書吧——他不幹,非要跟以前一樣跟學生們一起踢球,踢球就踢球吧,又要擺攤子自己在操場上教課——搞得很多學生翹課去聽他“噶塞無”(上海話“侃大山”),真是叫人忍俊不禁!
罷罷罷,中國從來不缺怪人,只要有本事,再怪又何況!復旦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今天過了,一定要給他一份教書合同,管他是不是真的留洋回來的,一身功夫浪費在球場上不是可惜了!
李校長抬起頭,發現他旁邊坐著的“貴賓”,一名長鬚老者也盯著陸逐虎的背影在看,笑道:“‘鬍子’你看什麼呢!”
“那年輕人走了?我還想跟他聊聊呢!”長鬚老者笑道:“自老朽籌辦復旦以來,每次回來,球賽是必看的——唯獨這場看的最是痛快!”
“那你以後可要多回來看,以後可都是我們贏!”李校長打趣道,兩人都哈哈大笑。突然下面波瀾再起:禁區內混戰,球都不知道在哪方的腳下,只見灰塵四起——
這兩個學校的大人物也都跟學生們一般無二,站起身子探著腦袋去看——
那球脫離了眾人的控制,自己往球門柱方向滾去——
“進!進!進!”全場高呼。
結果,球撞到柱子上停下來了。
“幹!”中學生抱頭。
“嗟夫!”李校長和長鬍子也敲桌子。
“冊呢娘比!”紅臉青年急得連上海髒話都蹦出來了,可那球最終也沒滾到網裡,被對方門將拿走了,悵恨不已。他的同學見狀,打趣地捅了捅他:“如何,現在看出來足球的意思來了吧?”
紅臉青年略窘嘴上卻不答,岔開話題道:“你說——學校的球隊真的有那麼強嗎?可以一直壓著一隻專門踢球的球隊打?還是……”
旁邊陸逐虎的學生叫道:“你是說我們給了他們錢,讓他們踢假球?絕對不會!”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為何?”
“他們來踢之前陸師跟他們說好了的,贏我們越多,我們給越多的錢——”
紅臉青年吃驚道:“贏得多還多給錢?這不是瘋了嗎?”
“這不沒輸嘛!陸師對我們可都有信心!我們對陸師也有信心!”學生驕傲道:“就是不想這些洋鬼子不肯出真本事,也讓我們得不到鍛鍊。而且——”
“而且什麼?”
“洋鬼子要是輸給我們了,輸一球——酬勞減半,輸兩球以上,不給錢!”
“那夠狠的!”眾學生都笑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