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龍鳴槍刺向眢的手掌時,炎雨便覺得大事不妙,剛想開口,眢便衝向了末兵。
末兵執槍前迎,龍鳴槍精準地刺入眢的心臟,又從後背刺出。但眢的身形並沒有收到任何阻礙,黑色的毒火在背後燃燒。眢衝到末兵面前,一把掐住末兵的脖子,像一顆彗星一般衝出院落,撞破籬笆,直到末兵的後背重重撞在一棵古樹上才停下。末兵強忍劇痛,雙臂上青筋暴起,奮力將龍鳴槍向身後揮去。眢被從槍尖被甩開,倒飛出去,摔在附近的溪水中。
末兵沒想到眢會有這麼大的力量,他本以為眢的不死體只是自愈能力超強而已,看來連身體機能強化了不少。要不是他末兵的身體素質超乎常人,剛才那一下可能連脊骨都要被撞碎。脖頸處留下了一個紫紅色的掌印,火辣辣地疼。
眢若無其事地爬起身來,脫下被溪水浸溼的黑袍,露出灰藍色的精幹肌肉與詭異的縫痕。胸口處可怕的貫穿傷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連疤痕都沒有留下。眢冷笑道:“怎麼樣?想好怎麼殺我了嗎?”
“那我就把你碎屍萬段,看你死不死。”
末兵緊握龍鳴槍,人和槍一同化為一縷白線,穿過眢的額頭,留下一個拇指粗細的槍眼,正是末兵在與曦交手時施展過的縱雲斬。然而白線剛剛穿過,傷口就在眨眼間癒合。末兵現出原形,眢便一腳踢在末兵脊背上,將他踢飛。末兵摔在溪邊的石灘上,面對撲來的眢,手中的龍鳴槍雷光暴湧,化為一根一丈來長的雷柱,抽在眢的胸口。眢倒飛而出,摔在溪水另一岸的石灘上,髮絲根根倒豎,胸口也傳出一股焦糊味,不過立刻便恢復了原狀。
末兵幾個箭步跨過溪水,飛身躍起,龍鳴槍砸向還未起身的眢。眢的兩眼中燃起黑焰,手掌在空中虛抓。末兵只覺得眼前一花,喉嚨深處傳來窒息的感覺,像一隻折翼的鳥兒一般從空中摔落。末兵想起了脖子上紫紅色的掌印,他明白,自己中毒了。:
眢爬起身來,看著摔在自己身旁的末兵,一腳踢在末兵的小腹。末兵滾向一邊,吐出一口鮮血,手中的龍鳴槍射出一道雷光,再次將眢擊飛,從懷中取出一顆烏黑色的藥丸服了下去,目眩的症狀才好一些。
眢沒有再現身,紫色的毒霧卻在林間蔓延開來。末兵不敢輕舉妄動,避開毒霧濃郁的地方,丹田中閉息內迴圈,儘量不吸入空氣,抵禦著毒霧的侵蝕。這種毒霧的毒性可不是之前眢隨手附上的毒可比的,恐怕除了眢自己,誰也解不了。
林間的草木漸漸枯萎,末兵一退再退,不知不覺間來到了水潭邊,依舊想不出有什麼應對的方法。想要破開這毒霧,必須找到眢,但想找到眢,又必須深入毒霧最濃郁的地方。這是無解的死迴圈。
出乎末兵意料的是,毒霧突然開始消散,一個人影逐漸清晰。最終,最後一縷毒霧也回到了眢的體內。
“你什麼意思?”
“我沒有任何意思。”眢的語氣冰冷無比,“我本想看著你在毒霧中倒下,一邊掙扎,一邊痛苦地死去。但她已經找過來了,我不能讓她被毒霧傷害到,一瞬間也不行。”
“炎雨是嗎?”
“是敏兒。”
“她叫敏兒,你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嗎?”
“炎雨是她父母給她起的名字,敏兒是她自己為她起的名字,人當然要聽命自己。”
“這麼解釋的話,末兵和眢都是我們給你自己起的名字,我們的真名也就無所謂了?你喜歡眢這個名字嗎?”
“眢,是枯涸的意思,形容眼睛瞎了。我不喜歡它,但不可否認它很合適。”說話間,眢那森白色的眼睛悄然變成紫黑色,末兵身後的潭水深處被籠罩上一層陰影,“她馬上就要找過來了,我要速戰速決。蝕之海!”
宛如神聖的獻祭,眢注視著天空,雙手向上託舉。驚雷在雲層中閃爍,霎時間,昏暗的水潭被閃電照得慘白。比雷聲更加震耳欲聾的轟鳴在潭水深處響起,紫黑色的毒水猶如海嘯巨浪一般騰入空中,以毀滅之勢砸向岸邊的末兵。其水勢之大,連水潭另外半邊的水位都在急速下降,露出深處的溶洞入口,瀑布與水面都出現了斷層。
“天翔驚雷!”末兵瞳孔縮成針尖大小,眼見巨浪來到頭頂,便自知躲不開。龍鳴槍插在地上,雷光奔湧,一條雷龍衝向巨浪。兩者接觸瞬間,熾熱的雷光將毒水蒸發成一陣陣毒霧,一道瘦小了許多的雷龍破浪而出。末兵的戰鬥經驗何其豐富,情急之下,以點破面,在自己頭頂開啟了一個瞬間的缺口。正是這個瞬間的缺口,救了他一命。
巨浪在眢的面前轟然落下,將末兵吞噬。為了這一記蝕之海,眢將半個水潭的潭水都轉化為了毒水,巨浪連眢面前的湖岸都腐蝕出了一個缺口。抽乾了半個水潭的巨浪回落,整個水潭都在激盪,彷彿是造物主在搖晃著自己的酒碗。轟鳴聲經久不散,似乎是祭祀過後的禮樂。
電閃雷鳴過後,終於下雨了。
眢依舊保持著自己的動作,雨水落在他的臉上,掩飾了多餘的淚滴。當年弱小又單純的青年,歷盡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與折磨,如今悄然位列最強者之巔。這蝕之海,原本是為墨蒼準備的,現在就當作是復仇的演禮吧。復仇之日,近在眼前了。
紫黑色的潭水慢慢變得清澈,眢撤回了毒素。這裡畢竟是敏兒的家,他不能毀了這裡。
“末兵!”炎雨呼喊著,從一旁的樹叢中跑出來,看見眢以後焦急地環視著周圍,終於發現了漂在水面上,不醒人事的末兵。
“末兵!”炎雨驚呼道,跑到岸邊,剛準備跳下去,便被身後的眢拉住。
“你幹什麼!”炎雨的淚水和雨水混雜在一起,想要掙脫。
“你會游泳嗎?老實在岸上待著,我去。”說完,眢推開炎雨,跳進水潭。
炎雨焦急地在岸上徘徊,看見眢將末兵拖上岸,離開想要上前。眢見狀喝道:“別過來!”
炎雨停在原地。末兵面色黑青,衣衫破爛,身上多處燒傷。眢跪在末兵身邊,實際上是跪在炎雨面前,一隻手搭在末兵額頭,道:“他只是中毒了,我在收回我的毒素,身上被腐蝕的燒傷要靜養一段時間。我知道你愛他,如果他死了,你會很傷心。我說過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所以我不會殺他。但他弄壞了我送給你的禮物,我必須給他一個教訓。”
末兵面板上的黑青色逐漸匯聚到額頭,最終消散而去。炎雨將昏迷的末兵扶起,眢起身道:“我走了。”
“再、再見。”炎雨低著頭,不敢看眢的眼睛。
眢走到炎雨面前,在女孩發紅的耳邊哽咽著說道:“敏兒,我多希望你剛才衝過來時喊的是我的名字。”旋即轉身離開。
再沒有什麼事能讓自己分神了,終於可以安心復仇了。眢這樣安慰著自己,努力作出笑的表情,眼淚卻不自覺地往下流。
從離零澗離開只能走棧道。棧道又細又長,眢扶著崖壁上厚厚的青苔,一路走著,不敢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