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楊守文感到非常有趣。
同樣的時間,梓州的黑夜會比洛陽要晚來一些;同樣的,它的朝陽,也要比洛陽升起的晚許多。
明明都是卯時,可能在洛陽已經是白晝,但梓州卻仍舊漆黑一片。
而同樣是戌時,也許洛陽已經進入了夜晚,但是在梓州,仍舊可以看到晚霞夕照。
想來……這裡面有時區的緣故吧。
楊守文站在門廊上,看著斜陽夕照的餘暉籠罩庭院,腦海中卻在思忖著,該如何遊說趙蕤。
已是初夏,天氣漸漸炎熱。
不過從青石嶺方向吹來的風,混雜著一絲絲涪水的水氣,多多少少帶著些許涼意。
當太陽完全落山時,夜幕降臨。
天空中飄灑著淅淅瀝瀝的雨滴,綿綿灑灑落下。
每到這個時節,巴蜀的天氣就會變幻異常。楊守文倒是已經習慣了這種變化,於是在門廊上坐下來,耳聽雨打竹林,發出沙沙的聲響,心思也變得格外寧靜起來。
依稀記得,後世史書中對趙蕤的記載,說他是才華過人。
只可惜,此人生不逢時,生活在開元盛世,以至於才學無用武之地,於是只留下了一部長短經。
甚至有人說,若趙蕤生於亂世,必然會成為名臣。
對此,楊守文不置可否。
沒有發生的事情,永遠也不知道結果會如何。就比如歷史上那位趙括老兄,若他沒有去統帥兵馬,沒有長平之戰的失敗,也許他依舊會是趙國人所敬重的天才。
他或許是一個出色的謀士,卻不足以擔當一位統帥。
趙蕤是否是第二個趙括?
楊守文不清楚……但是,他還是希望,能夠把趙蕤招攬過來,成為他可以依靠的謀主。
篤篤篤!
一陣木杖敲擊門廊的聲音傳來。
楊守文回過神,忙扭頭看去,就見陳子昂架著一對柺杖,頗有些吃力的從長廊另一邊走來。
“叔父,你怎麼來了?”
楊守文忙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他並不是太喜歡陳子昂,奈何對方是母親生前喜愛的小兄弟,是他的長輩,同時還曾幫助過幼娘。哪怕陳子昂說,幼娘對他有活命之恩,是他欠了幼孃的恩情。可在楊守文看來,如果當初沒有陳子昂的收留,幼娘也許早就死於非命……這份情義,楊守文記在心裡。不管陳子昂當初是出於什麼目的收留了幼娘,他都不能忘記。
“青之一個人坐在這裡,在想什麼?”
陳子昂看上去,比之幾年前在昌平相見的時候,感覺多了幾分真誠。
他在楊守文的攙扶下,在門廊上坐好,而後把柺杖收好,放在了身邊。
“哦,沒想什麼。”
楊守文搔搔頭,笑著回答道。
陳子昂見狀,卻忍不住笑了。
“青之,可是想那兵械的事情?”
“哦……”楊守文想了想,搖頭道:“倒是沒有想這件事……此事,自有孫長史去調查,我並無意插手其中。之前孫長史已經稟報了案情,我準備如實奏報太子。”
“嗯,不插手也好!”
陳子昂深吸一口氣,輕聲道:“這巴蜀之地,自蜀漢以來,便極為複雜。
想當年,武侯何等才華,卻依舊無法妥善處理,最後不得已六出祁山,鞠躬盡瘁。巴蜀之地,豪酋眾多,宗族林立,加之地處西南之地,即便朝廷有些插手進來,也頗為辛苦。黃文清販賣兵械一事,牽扯很深。以青之目前實力,不宜捲入其中。”
說到這裡,陳子昂眼睛突然一眯,閃過一抹狡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