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吳老大道:“我量你們也不懂,不過說實話,我他媽也不懂,咱不懂不要緊,我告訴你們可別聲張出去,城裡就有個算命的胡先生,在臨街開了間卦鋪祥相面測字,談**福,無不奇中,這也罷了,重要的是此人善於相地,陰宅陽宅無所不精,只要有他懂就行了,等會兒吃飽喝足了,咱們就先去城裡踩盤子,摸清了這胡先生住在什麼地方,到了晚上天一黑,二話不說直接闖進去綁了他的票,拿他家中老小的性命相要挾,讓他給咱們指點山裡的風水穴位,何愁找不到深山老林裡最大的古墓,等咱們挖得盆滿缽滿,再把他全家去了,鳥毛灰的,管教神不知、鬼不覺。”
陳瞎子和鷓鴣哨對望了一眼,都是吃了一驚,這夥賊人好歹毒的圖謀,常勝山雖明目張膽地為匪為盜,卻也不肯幹這下三濫的勾當,難道城裡真就有個會看風水的胡先生?以前可沒聽說過,未知真假,不過風塵莽莽,豪傑眾多,俗眼不識,多曾失之交臂,既然遇此機緣,何不到城中去會他一會?此人是否浪得虛名,一試便知。
陳瞎子當即會了錢鈔,起身走下酒樓,那幾名散盜兀自不覺,仍在低聲秘謀。陳瞎子對候在樓口的手下打聲招呼,讓他們送吳老大等一夥賊人,到洞庭湖底的龍宮裡快活快活,隨後找當地人打聽到那風水先生的鋪面所在,便與鷓鴣哨一同進城尋訪。
那胡先生在城中小有名氣,不論是測字問卜,還是相取陰陽二宅,都是屢試屢驗,從不走眼,所以稍加探尋,就找到了地方。
陳瞎子自持才高八斗,他早年曾在山上學過《月波照管洞神局》,對那些星象占卜,相面相地的江湖術士勾當,無一不通,知道無非是那些鄉間油嘴村夫,哄騙愚弄百姓的伎倆,要真能卜算命遠,還不如先給他自己算算。
他和鷓鴣哨都不信此道,只不過一時心中好奇,才順路過來瞧瞧,到得卦鋪門前,看那堂中擺設精潔,那位胡先生,正自搖頭晃腦地為三五個鄉紳財主談論如何遷移祖墳。
陳瞎子和鷓鴣哨在旁聽了一回,只聽那胡先生談起陰陽宅來,真是“百叩百應,對答如流”,顯然對青烏之道極是精熟,雖然說的都是民間遷墳改祠的鄉土之事,卻實有真知灼見,妙語連珠,常發前人所未發之見,聽得二人不住暗中點頭:“這胡先生談吐嫻熟,世情透徹,必定得過高人指點,不是個落後的人物。”
那胡先生給一眾豪紳分說了一番祖墳風水,收了謝錢,便將他們送出門外,轉身一看,就見著了陳瞎子和鷓鴣哨,胡先生前些年曾在舊軍閥部隊裡當過軍官,最是懂得人情世故,又常年做打卦問卜的營生,專會“察言觀色、照面識人”。
他一看這二位就不是小可的人物,別看穿著便裝,卻掩不住周身上下的出眾風骨,而且身上殺氣凝重,不象是做本份生意的,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哪敢有絲毫怠慢,趕緊請二人落座,烹茶待客,寒喧道:“適才與本地鄉紳們磨了好一回子牙,不知貴客駕臨,有失遠迎,還乞孰罪則個。”
鷓鴣哨抱拳還禮:“哪裡,我兄弟二人久仰先生高名,故此特來登門討擾,冒昧之處,萬望海涵,適才聽胡先生談吐口音,想必是本地人氏了?”
胡先生說:“小可祖籍並非在此,只不過飄零江湖日久,常學南言,早已忘卻鄉音了,倒讓閣下見笑了。”
鷓鴣哨和陳瞎子一聽,這胡先生果然精細,說話滴水不漏,探不出他的來歷,陳瞎子有心要試他的本領,便仰天打個哈哈,說道:“咱開門見山就不客套了,我兄弟恰好要出遠門,先請先生給咱測個字,問問此去吉凶如何,請借紙筆一用。”
當下走到桌前,取過文房四寶,磨得墨濃,喂得筆飽,提起狼毫,在白簽上揮出一個“山”字,筆畫森然戟張,要請胡先生講講這個“山”字。
陳瞎子寫此“山”字,意帶雙關,胡先生自是明白人,望著那字微微一愣,已然會意,趕緊出去看看四外無人注意,立刻把卦鋪的門關了,回身再次按規矩行禮,用山經裡的暗語試探道:“今朝四海不揚波,原是高山過海來,西北懸天一塊雲,罩住此山生紫煙,山是君來雲是臣,不知哪位是山哪位是雲?”
陳瞎子嘿嘿一笑:“西北晴天沒有云,只有黑白兩座山,不知你問的是黑山還是白山?”
那胡先生一聽實乃出乎意料,更覺對方這兩人的來頭非比尋常,心裡有些慌了,忙道:“黑山過後是白山,黑山白山都是山;東山鷂子西山來,縷縷金風在九天,未敢請教二位爺臺,大駕光臨小可這卦鋪,是要問什麼邊兒?”
陳瞎子端起蓋碗來品了口茶,翹起二郎腿不慌不忙地說道:“五行裡不問金木水火那四邊兒,單單隻想問一問土字邊兒。”
胡先生心中暗驚,他閱人無數,早看出這二位客人來者不善,怎麼看也不象是來斷陰宅祖墳的,就斗膽問了一句:“難不成是……倒斗的?”
鷓鴣哨答道:“先生果是明眼人,實不相瞞,我兄弟專做倒斗的勾當,此番前來,是聽說世上有一門風水秘術,可以指龍脈點寶地,搜山尋龍,百不失一,不知是否真能如此?還望坦言相告。”
此時胡先生已看出這倆人多半是殺人不眨眼的劇盜,心想這些人目無國法,都是“伸手五支令,卷手就要命”的狠人,我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萬一惹惱了他們,只怕是性命堪憂,只好照實說了。
胡先生說,這測字卜卦的,多是江湖騙子,以前的古卦早已沒人懂了,只不過藉此謀生而已,不過風水一道,還真得過些許真實傳授,他學的這一門風水秘術,源自古法,後融合江西形勢宗風水理論,演變而成陰陽風水秘術。
以這形勢宗青烏術看風水,觀看山川脈裡,不僅可以看山形地表,更可看到山脈河流的骨子裡,直把它一派精神氣質都瞧個透徹,喚作“形、勢、理、氣”,最是精準不過。
舉個例子來說,以風水秘術來“相形度地”,就如同給人“相面”,有古人認為相面是做不得準的,因為以古鑑今,有多少面善的大惡人,又有多少惡相的真善人?
若說一個人生得相貌堂堂儀表不凡,必是絕佳的好相,卻未必了,那史書所載,商末紂王便是生得天庭飽滿、地闊方圓、兩耳垂倫,怎麼看都是個大不凡的尊貴之相,可紂王身為一國之主,無道寵妲姬,反了天下七十二路諸侯,使的蒼生多受倒懸之苦,如此看來,他這相貌豈不是犯煞帶衝荼毒生靈的兇相?
再說一個周文王,人盡皆知是得道的明君,仁善之極,更是愛民如子,可他生了一副弔客眉,水蛇腰,怎麼看都是福薄量淺的小人,恰好與之相反,不僅開周王朝八百年基業的奠基者,更是命中有百子之福,要照這麼看,相面就根本談不上準與不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