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定不放羽扇,單手持筆,在屏風上隨意畫得幾筆,當今中原大地的勢力分佈在這草草幾筆下,變得清晰無比。
什麼時候這地圖變得這麼容易畫呢?
楚威王收起小覷之心,但臉上還是充滿著不屑。
姬定站在屏風旁,從容不迫地說道:“大王請看,這便是當今諸侯勢力的分佈圖,若以實力劃分,諸侯國可劃分三等,秦、齊、楚為一流強國,三晉與燕乃二流強國,中山與宋乃三流強國,其餘的暫時可以忽略。在三家分晉之前,諸侯想得是如何稱霸,但是如今的話,由於各國勢力的壯大,諸侯們的野心也隨之膨脹,想得是如何殲滅他國,一統中原。”
楚威王聽得是若有所思,這事要是姬定不講,他還真沒有意識到。
姬定又道:“當前這種局勢,稱霸相對而言,是比較簡單的,若想要兼併他國,其實是非常難的,因為這不是兩個國家的問題,而是十多個國家的問題。目前的問題就是誰都想兼併對方,但誰又都不願意對方兼併其它諸侯國。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就必須尋求結盟,以此來打破僵局。而我將張儀此番計策,稱作合縱連橫。”
楚威王道:“合縱連橫?”
雖然合縱連橫乃是這時代的主旋律,但是目前來說,姬定是第一個提出這個概念的人。
而這個概念將一直都會沿用下去,是每個外交家的必修之課,且永不會過時,不說大國戰略,即便是普通百姓也時常用到這個策略,只是他們沒有意識到。
姬定點點頭,道:“縱者,合眾弱以攻一強也;橫者,事一強以攻眾弱也。”
楚威王喃喃唸叨一遍,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
姬定解釋道:“最初張儀使楚,與楚結盟,視為橫者,事一強以攻眾弱,其原因在於當下。”
“當下。”
“正是。”
姬定點點頭,道:“就當下而言,秦國與楚國並沒有尖銳的矛盾,秦國目前最渴望的乃是將魏國在河東的地區收入囊中,同時打擊三晉,獲取東進的道路,故此張儀選擇連橫。”
說話時,他筆鋒在地圖上劃過,一個箭頭自西往東。
楚威王似乎忘記方才被姬定嘲笑的事,面色嚴肅道:“寡人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與秦國結盟的,這明明對秦國有利,張儀為何又放棄連橫?”
姬定笑道:“方才我已經說得十分清楚,張儀選擇連橫,乃是就當時情況而言,然而,在秦國與楚國結盟的期間,張儀已經獲得最渴望河東三鎮,那麼連橫之策,便可暫時放一放,畢竟張儀乃是一流強國的相邦,是要看得更加長遠一些。
近年來楚國勢力擴張極快,又將勢力伸向巴蜀之地,乃是秦國未來的心腹大患,故此張儀在得到連橫之利後,立刻改變為合縱戰略,密謀與魏韓結盟,合眾弱以攻一強,同時還挑撥齊楚關係,打擊楚國上升的勢頭,張儀此策,近遠之利皆獲,使秦國成為最大的贏家。”
說到這裡,姬定突然呵呵一笑。
楚威王問道:“你又笑什麼?”
“當然是笑大王,這裡還有別人值得我嘲笑嗎?”姬定左右看了看。
楚威王冷冷道:“你當真是活膩了。”
姬定淡定一笑,又道:“要知道原本這一切都應該是屬於大王,屬於楚國的勝利,而錯失這一切,竟然是因為大王你覺得我年紀太小,從而看不起我,這難道不值得嘲笑嗎?”
楚威王哼道:“就算寡人當時見了你,你就能幫寡人取勝麼?”
“當然。”
姬定道:“雖然當時我是以魏使身份出使楚國,但我的目的是要成為楚國相邦,我本打算將合縱連橫視為先給大王的一份見面禮。”
說著,他手往旁邊的屏風一引,道:“看看這地圖,秦、齊兩大強國在東西,而楚國與三晉在中間,楚國簡直就是天生的合縱之王。
因為三晉也面臨著秦、齊的夾擊,但他們又無力抵抗,如果楚國站出來聯合三晉,西可弱秦,東可攻齊,故此我當時是先說服魏王,然後再南下,如果當時大王選擇與魏國結盟,夾在中間的韓國必然也是倒向楚國,以三國之力,足以護住魏國在河東地區的領地,秦國就無法完全依靠函谷關來龜縮其中。
同時又可以堵住秦國東進,那麼趙國必然也會加入聯盟,此便可完成合縱計劃。但可惜的是,我比張儀年輕,那張儀來了,大王是盛情款待......!”
“你到底還要說多少遍。”
楚威王不由得惱羞成怒。
撒了多少鹽了,還不肯罷休。
可惡!
當時他盛情款待張儀,卻被張儀玩弄的裡焦外嫩。
這真是很諷刺啊!
他早已經將腸子給悔青了。
姬定亦是怒容滿面,神情激動道:“我賙濟從不求人,卻沒有想到大王這裡,頭回求人,就弄得是灰頭土臉,大王的此番失敗,到底還是可以挽回得,但是我的失敗,卻成為我一生中難以抹去的汙點,我現在比大王還要生氣。”
哇.....!
楚威王還真沒有想到這小子的脾氣比他還要大,比他還要橫,怒拍桌子,指著姬定道:“你這小兒未免也太......咳咳,你說此番失敗還會可以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