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帝京城恢弘雄偉的城門開啟,幾撥挑夫走販搖頭嘆氣的進了城門。
天色大亮時,帝京城上空的薄霧還未散盡,這座天子腳下的繁華都城已經陷入一片空前熱烈的震驚聲中——
四皇子殿下,居然,不舉!他喝了北境特有的牛鞭湯,心血來潮,讓北境王送去幾名熱辣勾人的美人,誰知,那裡竟然有道陳年老疤,美人如何逗弄,他都無法上陣!
大街小巷,高門府邸,破敗寒門,深宮內苑,所有在這片土地上存在的角落,全部被這訊息驚得失去常態。
景辰殿。
神色憔悴的四皇子妃如同受驚的兔子,一下從軟榻上彈跳起來,瞪著眼前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恬兒,哆嗦著蒼白的嘴唇,厲聲喝斥,“造謠!到底是誰,如此抹黑殿下?!”
昭文殿。
唐夫人等人面色怪異的跑進于丹青屋裡,雙目灼灼發亮的盯著神遊仙外的她,“青姐兒,你聽說了?”
于丹青閉了閉眼,收回思緒,“嗯,聽說了。”
“報應!”沈嬛一屁股坐在床沿,解氣哼道,“老天總算長眼一回!報應來得這麼快!”
于丹青點點頭,抿了抿唇角,道,“這事我們聽過就罷,今後聽到任何與此相關的言論,都不要開口議論。”
“為什麼不?”沈嬛問。
唐夫人冷笑一聲,“惡人喪盡天良,遭了報應,議論兩聲又何妨?”
相較於她和沈嬛,對於唐若男之事,安遠侯夫人算是較為理智的一個,她打量著于丹青的神色,遲疑的開口,“青姐兒,先前四皇子腰腹受傷,實則,傷及根本?”說罷,伸出三根指頭,低聲問,“是嗎?”
于丹青搖搖頭,隨即又點頭,“我也不知道。興許,是您想的那般。”
唐夫人二人看著安遠侯夫人緩緩收緊的指頭,眼裡的痛快陡然消逝,轉為迷惘。
安遠侯夫人搖了搖頭,“親家母,你是多麼通透的一個人兒,若男,唉,如今將軍府就靠你頂著了,你若是再沉湎於喪失愛女的痛苦中,將軍府,危矣。”嘆了口氣,又道,“都怪我教女無方,造成嬛兒這麼個不頂用的性子,幫不上你就罷,還給你闖禍,若男才走幾日,這些煩心事就得落在你頭上,實在是苦了你。”
話說到這裡,于丹青略一斟酌,也道,“舅母,表姐突然離去,我們如你一般,十分難受。但是,表姐大仇未報,敵人虎視眈眈,我們委實沒有精力過於悲傷,否則,所有人,都得陪葬。原先我以為,他們針對的只是我,我躲起來不讓他們發現就是,表姐出事後,我才明白我錯了。因為我是于丹青,是唐婉婉之女,無論我躲到哪裡,他們都不會放過唐府。也因為,義哥隨王爺去了北境,義姐又嫁給了表哥,沈唐二府,更加逃不脫他們的算計。唯有將悲傷壓在心底,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保持頭腦清醒,方有可能以仇人之血,祭表姐冤魂,護翔兒安平。”
唐夫人晃了晃,安遠侯夫人和沈嬛及時扶住了她,她才堪堪穩住身形,脫力的道,“抱歉,讓你們擔心了。嬛兒,扶我回屋歇會兒。”
沈嬛連忙點頭,“好,娘,我這就送您回屋。”
安遠侯夫人鬆開手,看著她倆相扶著出了房間,長嘆一聲,轉頭對於丹青道,“青姐兒,你可知王爺為何如此對他?”
于丹青道,“事實如何,我也不知。若真是王爺所為,大抵是因為,我們北上之前,他曾對我下藥,差點讓我終生不孕。”
“還有這事?”安遠侯夫人大驚,“他不是,一向,一向——”擰眉想了半天,愣是沒想出一個合適的詞來。
“一向不爭不奪,無慾無求,消極懈怠?”于丹青輕笑著替她說了出來。
“對對。”安遠侯夫人直點頭,“就是這意思。”
于丹青笑,“皇家子嗣,有幾個能真正無慾無求。”
安遠侯夫人點點頭,嘆了一聲,“如此看來,四皇子之事,恐怕遠未結束。”
于丹青抿著嘴“嗯”了一聲。
安遠侯夫人皺眉看她一陣,道,“想來,王爺肯定沒事。你別擔心了,好生養傷。”
于丹青略微一笑,眉間籠著一層淡淡的愁霧,“應該是。”
*
與此同時,景辰殿內,大腹便便的徐慧靠坐在椅子上,柔聲嘆道,“芮兒,你說是我洩露也罷,怪我誤導你也罷,我相信,清者自清,時間的長河,會沖刷出一切真相。就比如,四皇弟之事。若我沒猜錯,這,不會是最終結果。”
“怎樣才叫最終結果?”四皇子妃坐在榻上,紅著眼角惡狠狠的瞪她,“徐慧,我把你當好姐妹,你卻三番五次推我入火坑,現在竟然還詛咒起殿下來?!你走,我吳芮沒有你這樣的姐妹!”
“詛咒?”徐慧神情落寞的苦笑一下,輕緩說道,“我與四皇弟無冤無仇,為何要詛咒他?難道就因為,你說的,二皇子心中有于丹青,我利用你去傷害於丹青,坐收漁翁之利?”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二皇子對於丹青的心思,成親前我就知道,我並不認為這會影響我和他的相處,或者動搖我的地位。二皇子雖被兒女情長牽絆,到底心思明朗,看我這肚子,就知道。無論他對於丹青如何,于丹青終究不再動心,我始終是二皇子妃。男人,誰沒有個牽腸掛肚的女子?只要他不犯錯,我們做妻子的自然睜隻眼閉隻眼,我為什麼要慫恿你坑害於丹青?”徐慧輕嘆一聲,又道,“宮裡這麼多人,與于丹青有怨的大有人在,手腕強悍的更是多如過江之鯽,我為何獨獨慫恿你?因為你與她無冤無仇嗎?還是因為你並非于丹青的對手?”
四皇子妃眼神微頓,攥緊手帕放在唇邊,似乎在思考她話裡的真實性。
徐慧憐憫的看著她,搖了搖頭,又語重心長道,“芮兒,于丹青為何突然出現在京城?四皇弟為何被北境王傷了根本?為何是傷其根本,而非奪其性命?為何在那之後,四皇弟去了北境,于丹青還在京城?這些事情,你都沒想過嗎?”
四皇子妃咬了咬唇,將信將疑的打量著她,“因為北境王妒火攻心,想讓殿下痛苦一世,無法與于丹青長相廝守,想于丹青回到他身邊。殿下知道于丹青還在京城,而北境王卻對外宣佈她一直在北境,殿下隻身去往北境,是為報仇。他一去,自然能揭露北境王的謊言,如此,北境王妃私自離開北境,北境王欺君,北境王,必死無疑,而,于丹青,若非因為程府之事,沒人能找到她,自然能逃過一劫。等殿下歸來,她再改頭換面,和殿下重修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