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夢裡有那麼一個神,但祂從不露臉,只是咬著音,從喉嚨裡發出生澀的字母音節,這……
也算是個神嗎?
“你要殺我嗎?”
祂坐於神壇之上,銀白色的長發散在兩肩,但祂只是憂鬱地望向前方,再次確認般問:“你一定要殺我嗎?”
洛灼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是什麼時候的他,他忘了,記憶中似乎從來沒有這一段,他看見自己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聲音冷冰冰地傳出:“弒神,當然要殺你。”
雙眸中毫無溫度,沒有一絲情緒,沒有喜怒哀樂,也沒愁恨仇苦,就這麼波瀾不驚,洛灼從來沒有在自己身上見過這樣的眼神。
可神壇之上的人卻是一副早已習慣的樣子,祂的眼神永遠是那麼溫柔,無論是信徒奉承時,還是跌落神壇時,都是這樣,從來沒有變過。
“弒神的人,一定要殺神,倘若在你面前的不是神,而是一個人,那麼——你還會選擇殺我嗎?”
“你是神,我只知道要弒神,神不公平,殺了你,世界上就再也沒有所謂的神,這個世界就會公平。”
“這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倘若它真公平過,那麼為何要選擇我,世界對我本不公平。”
“這世界弒神的人太多了,他們認為願望許下的那一刻就會實現,可他們的慾望一次比一次瘋漲,一次比一次瘋狂,世界已經漸漸偏離軌道了。願望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這世界有多少人,可神又有多少?神不是萬能的,他也是血肉之軀,也會經不起折騰,也會累,也是有情緒,可在你們看來神就像一個工具,不好用了就換一個新的。”
“這世界已經更疊了多少新神,誰又不是無辜的?”
“這世界曾經是有因果的,可如今卻只剩下對錯了,不是神變了,也不是這個世界變了,是人心——變了。”
祂輕聲地笑,一時間風起全都落入了這一笑中:“那麼現在——你還殺我嗎?”
洛灼見到自己沉默不語,似乎有所觸動,但現在的他似乎對曾經的世界太過天真了,人心早就只剩冰碴子不剩了:“我……不知道。”
祂看著面前的人兒,從神壇上起身,階臺上的金蓮隨之綻放,只見他伸手輕拂,花瓣應聲而落,只剩一道“嗖嗖”聲:“你,屠神嗎?”
“我……不知道。”
“那便來吧。”
“嗖”地一聲,匕首順風飛出,洛灼雙腳離地,閃身向神壇上沖去,一時風雲萬變,只聽錚一聲,雲霧間兩道身影來回上下,玉石之上盛開的金蓮也出現了裂紋。
兩人打得不可相交,火光不時滋湧而來,不到片刻功夫場面控制不住了,兩人身上都有血,至於是誰的那就不好說了。
“為什麼……不躲?”
巨大十字架上,祂被狠狠地釘在上面,洛灼手裡握著那匕首,鮮血染紅了這潔白無瑕的神殿。
“你有因果,並不在乎什麼對錯,你的因是這世界的冷漠無情,你的果就是要親手結束這世界所蘊育的神,你看——你了結了這個果,就符合成為下一任新神的條件,最後你還會遇到和你自己一樣的人,心甘情願地讓他殺了自己。所謂的弒神者卻成了所謂的神,可笑吧?”
“那為什麼……不去改變?”
“改變,沒有人會去改變的,他們享受著神帶來的一切,無論是換過多少任,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一樣的,沒有人會為了所謂的公平,去獻上靈魂和信仰,所有的說辭不過是奉承的話罷了。”
“這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那你願意去見見公平的世界嗎?”
“公平……是什麼樣的?”
“真實……是什麼樣的?”
曾經和現在的自己,聲音交疊起來,回蕩在靈魂深處。
恍惚之間,神壇之上的人似乎透過曾經的他自己,望向了此刻的洛灼。
“當所謂的預言降下的那一刻,公平的世界也變得不公平了。”
“下一次,請不要再刺向我的心髒了。另外——期待我們在新世界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