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隸屬於河北東路河間府。原本軌跡中,一代名臣張叔夜攜子行詐降之計,欲乘金兵南下之際,憑藉黃河天險,集各路兵馬之力破敵之後,再襲其後路,已獲全功。豈料“人算不如天算”,黃河冰凍,金兵長驅直陸,如入無人之境,張叔夜籌謀落空,千夫所指之下,羞愧難當,自刎於帝駕之前。
言歸正傳,此刻的滄州道上,一行奇怪的押差隊伍正在行進著。
之所以謂之奇怪,那是因為這個隊伍中,打頭的那個押差太過於雄壯,那押差服也著實有些小,實在無法遮蔽他軀體,一身盤虯糾纏的肌肉顯得如龍似蛟,他手上提著的也不是押差們通用的水火棒,而是一枝一頭凸起,一頭月牙的禪杖;走在中間身穿囚衣的那位……,姑且還是叫他人犯吧,既沒有戴著沉重的木枷,也沒有帶上腳鐐,看他那閒庭信步,實不實與另一個押差悄聲談上幾句的模樣,分明就是一個出來郊遊的人;走在稍後位置的押差,身後揹著個長長的布卷,手上提著水火棒,看起來還是挺像那麼回事的,可是當目光轉移到他臉上時,就讓人不淡定了,這張臉太年輕、太白皙了,如此年輕英俊的年輕人穿著押差服,做著押差,讓所有人都感覺難以置信。再想想這一隻押差隊伍的組成,只要是見過的人,都會覺得有一萬匹神獸自心頭狂飆而過,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吼上幾句:“還讓不讓人活了,人犯賽大爺,押差比兔爺長的還俊……”。當然,這句話沒人有膽子吼出來。
這三人正是俊辰一行人。在野豬林時,三人議定上梁山落草,按魯智深的意思是直奔梁山而去,但是俊辰卻提議往滄州一行,見一見江湖上人稱“小旋風”的柴進,借柴進的身份和莊子,讓林沖好好將養一下身體,同時還可以將林娘子等人從汴京城救出。此提議得到了林、魯二人的贊同,為了掩人耳目,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俊辰和魯智深穿上了董超、薛霸的衣服假扮押差,林沖則繼續穿著囚衣,一路行來,除了有時路人會多看幾眼外,其餘皆風平浪盡。
三人行了一路,看著時近晌午,眼瞅著官道邊上有一家酒店,便打算在此用過午飯後再行上路。
原以為進得店來便有酒肉可吃,可誰曾想三人在店中坐等半日也不見一個小二來招呼一聲。魯智深最不受待見這個,當下“啪”地一桌子,震的桌上的碗筷齊跳。
“我說你們這一個個的,眼睛多長什麼地方去了,爺爺在這裡坐了那麼久,既不知道給爺爺上酒肉,也不知道來人招呼一聲,是何道理?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哼哼……”魯智深一橫禪杖,“我把你們這個破店給拆了!”
“官差大人,官差大人,且慢動手!”掌櫃的聽到魯智深的嚷嚷,慌忙從櫃檯裡跑了出來。“小老兒並非不願意給各位上酒肉,之所以沒有讓小二上,乃是為了各位好來著。”
“哦,為了我們好,不妨說來聽聽,怎麼個好法?”俊辰伸手,一把拉住魯智深,搶著開口道。
“這位官人真是生的好面相,不知道將來哪家……”
俊辰擺擺手,打斷了掌櫃的絮叨,“這些就不消說了,撿重要的說。”
“欸。”掌櫃的拱拱手,說道:“官人們有所不知。在此處地面上,有一個大財主,姓柴名進,我們都叫他作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喚做“小旋風”。這柴大官人系大周世宗皇帝柴榮嫡系子孫。自我大宋太祖皇帝陳橋黃袍加身,便敕賜丹書鐵卷藏於家中,大小官員何人敢欺負他!是以他一心招接天下間往來的好漢,嘗有三五十人養在莊內。他常常囑咐我們這些滄州地界的酒店:“如有流配來此的人犯、差官,可叫他投我莊上來,我自會資助與他。”今日我若是賣酒肉與你們吃個滿臉通紅,他道你等自是盤纏充足,便不會資助與你們了。”
“原來如此,是我等莽撞了。店家可知道柴大官人的莊子在哪裡,我等自去尋他。”俊辰點頭道。
只見掌櫃的用手一指,道:“就在前面不遠處,大概有個二里地,過了大石橋就到。”
“多謝了。”俊辰三人朝掌櫃拱手致謝,出酒店直奔柴進莊上而去。行了大概二里路,果然見到一座石橋,石橋那頭的綠柳蔭中,顯出好大一座莊院。四下一周遭一條澗河,兩岸邊俱是垂楊大柳,樹蔭中一遭粉牆,真是三微精舍。
三人來到莊前,就看見四、五個莊客坐在門前的闊板橋上閒聊,見了俊辰三人,都在那裡翻著白眼,暗道晦氣,“真是什麼人都往這裡來,也就是我家大官人了,換了別的地界,哪裡還會容這等人來到莊前。”
想歸想,但手下動作卻怠慢不得,當下幾人上前與三人敘禮。
“三位打哪裡來?”
“還請代為稟告貴莊主,就說京城姓林的求見。”林沖上前一步,拱手道。
“幾位稍等。”一名莊客迅速轉入莊內。
俊辰見此狀,心知這幾人又動了要打發自己三人的心思,於是稍稍落後林沖半步,朝著魯智深暗暗使個眼色,魯智深點頭會意。
果不其然,先前進莊的莊客很快捧了一個盤子出來,盤子上放著一錠三兩的銀子,遞給俊辰,語帶輕蔑地道:“對不住三位了,我家大官人外出尋獵,至今未歸,是以不敢留宿三位,這裡有紋銀三兩,聊表心意,還請三位笑納。”
“什麼!三兩!”魯智深不管是做軍官的時候,還是後來當和尚,走南闖北那麼多年,還沒有這麼被人輕視過。當下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衣服,單手用力,將其提到半空之中。
“呸,灑家走遍天下,到處都聽聞柴進柴大官人如何結交天下豪傑,善待往來商旅。卻不想今日真到此處,卻見到你們幾個醃才,真是氣死灑家了!”魯智深破口大罵。
一陣風吹過,戴在魯智深頭上那頂本就顯小的押差帽也隨之掉落,露出一個光頭來。一手高舉一名莊客,一手倒持瘋魔禪杖,雙目怒睜,雙臂上虯筋暴起,臂上紋身更顯猙獰,真如一座怒目金剛。原本還準備上前廝打的莊客一看之下,頓時一個個嚇得直往後退。一旁的林沖和俊辰看了,也不由暗暗喝彩,“好一個威風凜凜的“花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