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燃急忙坐起,頂著又昏又脹的腦袋從一堆廢紙裡將手機翻了出來,恍惚半秒,才仰頭栽回了枕頭上,擦擦額頭的汗珠,將電話接起。
“老倦……”
對面成倦的聲音懶洋洋地傳來:“大忙人啊,給你打了一晚上的電話,現在才接。”
安靜片刻,周崇燃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一不小心還踢到了床邊已經喝完的酒瓶。幸運的是,地上鋪著用來防止顏料滴濺的氈布,這才沒讓玻璃瓶直接摔個稀碎。
“我……不小心睡過去了。”他歪頭夾著手機,隨口找了個理由,“有急事?”
“也沒啥。”通話另一端,成倦似乎正打著哈欠,“就昨晚上跟峙哥在工作室錄音來著,錄完就想問問你,專輯封面畫得怎麼樣了。”
周崇燃啞了下,抬頭看向床邊的那幾幅還沒來得及匯入電腦的草圖,揉了揉眉心道:“遇到點兒困難,還得再等個幾天。”
成倦聽罷不免笑了起來,“我就知道,放你跟阿薄一起回家,鐵定天天沒工夫幹正事。”
周崇燃也不知該回些什麼,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趕緊掛掉電話,檢查一下手機裡有沒有倫敦發來的最新訊息。
可對面的人似乎並沒有要簡單結束他們這次通話的打算,很快又繼續侃侃而談道:“話說,要你畫這麼多張封面,其實還是於知徉那家夥給我出的主意。”
“哦,是嗎。”周崇燃只能隨口附和。
“現在跟咱們那個時候又不一樣了。”成倦輕嘆一聲,頗為認真道,“於知徉跟我說,最近好一點的獨立唱片公司都在做限量款的數字碟片,同一首歌,可以有幾個隨機不同風格的創作版本,再搭配上以盲盒形式發售的多種類專輯封面,很受樂迷們喜歡。”
周崇燃確實聽了進去,“那還挺有意思的。”
對麵人說著忽然笑了聲,“其實……也算是為咱們以後作準備。”
周崇燃愣了下,微微眯起眼睛,“咱們?”
“嗯,阿薄的意思。”成倦停頓了片刻,口氣裡倏爾多了些憧憬,“那天從rainy day演出完去喝酒,他偷偷跟我說,以後有朝一日或許期望著看到群青重組發售新的專輯。我就想,早做準備應該也不是壞事。”
周崇燃聽完,許久也沒說話。
有朝一日,那是多麼遙遠又美好的願景。
但現在薄雨銘不在,拋下他獨自一人去了倫敦,所以任何關於未來的構思,似乎也都成為了無意義的空想。
“峙哥也在,讓他跟你說兩句。”轉眼間,對面成倦已經將電話轉交給了梁峙。
被剛才的對話刺激得有些出神,周崇燃趕緊調整好狀態,盡量不讓自己在他們面前暴露出即將崩潰的情緒。
“峙哥。”他清了清嗓子,啞了半秒才臨時想到個話題,“阿煜怎麼樣?”
梁峙的聲音還是一貫的溫和,沉沉答道:“我們前幾天剛見過,他很好。”
“……嗯。”周崇燃簡單應了聲,本想再跟對方多聊幾句,卻再也說不出什麼。
一股夾帶著彷徨無措的緊張感迅速湧入了腦海,面對當下愈發沉重的境況,周崇燃感覺自己好像已經失去了判斷力,沒辦法想清楚到底該怎麼做。
告訴他們,不告訴他們。
去倫敦,不去倫敦。
“崇燃,出什麼事了嗎。”還未做出決定,梁峙敏銳而又清晰的話音就很快響徹在耳邊。
“沒有,我……”周崇燃下意識地掩飾,話說到一半卻又無力再支撐下去。
像是一下找到了情緒傾瀉的口子,他皺緊眉頭,停頓許久後終於沖著對面使勁搖了兩下頭。
“阿薄他……昨天剛接到可以進行手術的通知,一個人去倫敦了。”
周崇燃弓起身子,聲線由於過分激動而變得顫抖起來。
“峙哥……我竟然讓他一個人去了。”
淚水隨即奪眶而出,猶如洪流一般,飛快模糊了周崇燃的視線。他握緊拳頭,難過得快要喘不上來氣。
“我本來應該……一直陪在他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