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圈套
晚飯時間,幾個人各自有安排,於是分開點了外賣,自己解決自己的溫飽問題。
除了周崇煜,一直待在屋子裡沒出來的還有宗予鳳。
從周崇燃他們到這兒,他就始終沒下過樓,連外賣也是同伴幫忙拿上去,如果不是成倦說過他也在,剛來的人根本不會知道是他在工作室裡錄音。
晚上8點,外面又飄起了雨夾雪,落地窗上滿是潮濕的水霧。
樓上工作室的隔音門開啟又合上,有穩健且激烈的鼓點傳了出來,很抓人耳朵。
薄雨銘原本正蹲在地上,一板一眼地教育冬瓜不許隨地大小便,順便幫它鏟屎,聽見聲音抬頭向樓上看了一眼,禁不住感嘆道:“這人還真敬業,上去錄音這麼長時間,都不帶下來的。”
“他應該只是不太想見我。”周崇燃頓了頓,又看了眼身旁的人,斷言道,“還有不想見你。”
薄雨銘被他這話說得一噎,仔細一想好像還確實是,每次宗予鳳遇上自己,總是擺著張冷臉,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
也不知怎麼就把他當成了忌諱。
“話說……你跟他到底為什麼吵架?”薄雨銘冷不丁地問,一邊拍了拍冬瓜的腦袋,重新放它自由。
周崇燃想了一陣,將膝蓋上攤開的素描本合了起來,託著下巴答道:“我們吵過太多次,每回原因都不太一樣。有些時候只是單純地互相看不慣,有些時候是因為創作和樂隊發展思路上存在分歧。”
說著,他換了個朝向,將視線落在霧濛濛的窗戶上,又繼續道:“不管聽眾喜不喜歡,聽不聽得懂,他從來只想堅持自己的風格,做最有個性的披頭士。我呢,會考慮大眾的接受程度多一點,會想讓群青得到更多人的關注,把那些歌真正傳唱出去,擁有更大更廣闊的舞臺。”
周崇燃說得很是輕松平靜,薄雨銘在一旁沉默地盯了他一陣,忽然止不住地心疼。
他並沒有親眼見證這些年來周崇燃所經歷的一切,不知道群青是如何從低谷走到了現在。
只是想一想,都覺得無比艱難。
“大部分樂隊最火的歌也都不是自己最喜歡的那一首。”薄雨銘一本正經道,“想要平衡受眾和個性確實很難,成員之間有分歧很正常,你們倆也都沒錯。”
周崇燃聽罷苦笑了聲,眼底閃過一絲寂寥和彷徨。
“為了這件事,我們吵了少說有幾百次。”他搖搖頭說道,“其實我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我的氣,但群青走到今天這一步,確實有我的原因……”
沒等人說完,薄雨銘就起身來到了他身邊,雙手捧起他的臉,來回搓了兩下。
“但你已經做得夠好了。”他安慰似的說道。
不知怎麼,薄雨銘湊近的樣子讓周崇燃聯想到了那種大型長毛獵犬,爪子很厚實,總愛橫沖直撞地把人撲個跟頭,或是用濕漉漉的鼻子嗅嗅他,再瘋狂地舔上幾口,弄得他滿臉口水。
想到這兒,周崇燃忽地皺起眉,問:“剛才你是不是摸過狗?”
對方眨眨眼,臉上心虛的表情已然說明瞭一切。
周崇燃瞬間氣得想打人,只是情緒還遠沒到要爆發的臨界點,拳頭只揮了一半,最後輕輕落在了對方身上。
“混蛋……”他臭著臉罵道。
偏偏薄雨銘還要得寸進尺,繼續張開手往他臉上懟,兩人一個追一個躲,纏鬥了片刻,最後以薄雨銘的慘叫連連和求饒認輸為告終。
“嗷,錯了錯了。”薄雨銘揉著被周崇燃踹疼的屁股,臉上卻還是笑嘻嘻地說道。
之後,周崇燃懶得再理他,徑直回了屋。
薄雨銘本來也想一起回去,怎奈冬瓜一直不太聽話,偏要和他唱反調,一溜煙就竄進了外面的露臺。
他沒法,只能跟了上去。剛跨出門,耳畔便響起了一陣低緩的琴音。
英倫搖滾的味道,底色是寡淡的憂鬱。
薩克斯和電鋼琴的音色配合得極為巧妙,旋律中不乏優雅的古典意蘊,讓人聽了腦中會不自覺地浮現起大西洋沿岸迷幻的雨夜。
早在聽到琴音的後一秒,薄雨銘就已經猜出了是誰。
不遠處,梁峙坐在角落的吊椅裡,膝上平放著一把小型的電子合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