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弟)始於十九歲
一番波折後,幾個人在成倦家安頓了下來。
如今住進成倦家的好處大概是,這裡的空間足夠大,房間也足夠的多。
每人一間綽綽有餘,不用再擠著互相打擾,如果不是頂層被改成了工作室,周崇燃甚至覺得這裡還能再多接待一個旅行團。
他想,好像從年輕的時候起,成倦就是他們幾個人中間最有錢的那個。
尤其群青剛成立的那會兒,很多組樂隊要用到的資金都是他先掏腰包墊付,至於後來這筆帳到底還沒還清,誰也說不準。
樂隊發展最不順的時候,其他人都要專注於本職工作,賺錢養活自己,抽空才出來練團,只有成倦每天遊手好閑,有心情就做點投資生意,沒心情就滿世界遊山玩水。
當然,這些都得益於他有個家底豐厚的爹。
下樓之後,周崇煜就把自己關進了最角落的屋子裡,誰叫也不出來。
床邊被他收拾出來了一片空地,擺上了一張桌子。隨身帶來的紙箱裡裝著他平時會用到的所有工具和材料,此刻也被他一通倒在了地上。
棉布鋪上桌,泥條狠狠摔打幾次,再切割、組合、塑造成型。
雕刻用到的木片和錐子都是他自己做的,外面買到的用起來並不怎麼稱手。
周崇煜喜歡和這些東西打交道,因為簡單,每雕刻出一個紋路都能清清楚楚看得見,不像人心那樣複雜難懂。
每當搓起泥條,他都像是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裡,漫無目的,想到哪兒就捏到哪兒。
一個小時不到,泥胚已經初步具備了一個男人的面部輪廓。
眼廓很深,鼻翼窄而挺。
纖薄的雙唇輕啟,像是在喊他,阿煜、阿煜。
“……阿煜。”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真實的聲音,把周崇煜嚇了一跳。
他慢半拍地回過頭,才發現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人,沉靜、文雅,和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吃點東西吧,我特意給你留了點。”梁峙手裡端著飯盒,神態平和地走了進來,將門輕輕合上。
“我不餓。”周崇煜固執地撇過臉,繼續搓著手裡的泥條,袖子上蹭得全是灰。
像是吃準了他會是這副反應,梁峙只是把飯輕放在了桌上,再坐到一旁,安靜地看著他擺弄那隻形象酷似自己的泥胚。
不可否認的是,周崇煜的確在藝術方面頗有些天賦,一搓一捏,再用木片撇去多餘的部分,惟妙惟肖的五官便顯現了出來,整體看上去很是靈動。
“你、生氣嗎。”
兩個人安靜了一陣,手拿刻刀的男生才終於肯將東西放下,轉過身來,滿眼試探地盯著人看。
只這幾個字,他說得略有些斷續。
梁峙卻早已習慣了他這種簡略的說話方式,由於輕微的表達和社交障礙,每當他迫切地有許多種複雜的情緒想要傳遞,落實在話語中,卻總成了詞不達意。
周崇煜一度極為痛恨過這樣的自己。
梁峙撩了撩頭發,雙手抱在膝蓋上,沉聲說:“如果你指的是,你一聲不吭就把學校的工作辭掉,從此人間蒸發了這麼多年,那確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