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還不如繼續留在王都殺人來得痛快,好歹他自己還活動了。”
青年無奈搖頭,順手取過身旁士卒拿著的長弓,拈弓搭箭,張如月滿,噙著笑松弦將一箭送出,正中被扛著跑的那面西夷旗幟。
“不過這兩天從西夷軍營裡丟出來的屍體也是不少了,這位王子殿下還真的是走到哪裡殺到哪裡,都省了我們的功夫了。”
扛旗的那個西夷士卒被那一箭的力道帶著險些踉蹌著摔倒,青年見他還是頑強地站住了腳,還遺憾地嘆了一聲,將弓丟回士卒的懷裡,轉過頭來看著默默給他鼓掌的守將一笑。
“反正也是沒事,活動一下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天天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我可是骨頭都快僵了,好不容易能出來鬆快一下,我倒也想能與他戰個痛快。”
說到第二句話時他的聲音就低了下去,話都是團在嘴裡說的,守將和身邊計程車卒都沒能聽清,只依稀看得出來他是在抱怨著什麼。
不過這位遠道而來的年輕先生看著是和善,卻也總讓他們有些畏懼,明明不像那些玄甲騎士一樣一身的煞氣,平時和他們說話也笑眯眯的。
但就是在某些時候不經意間表露出來的一點東西,讓人不敢在他面前造次,這時他們也識趣的就當什麼都沒有看見聽見,守將笑著接上了他前面一句話。
“先生說得是,這些小子們天天守在這登宿關裡也沒有什麼正事好幹,就是操練平日也沒有多少上心的,能有西夷的來陪他們練練手,還是好事。”
明明之前他自己就是抱怨得最多的人,現在卻像是又怡然自得了起來,要不是沒有鬍鬚,他還要捋著鬍子欣慰含笑一番。
不過西夷這邊的行事確實讓人摸不著頭腦,大家都已經做好了一場大戰的準備,最開始的那一場還有點意思,但後面卻越來越兒戲。
現在他們每天就像走個過場一樣地來一場,西夷除了跑得快沒有一點想要出力的跡象,弄得登宿關這邊每天射出去的箭都越來越少了,射完一會還要出去撿回來,太費力。
不過他們也沒有就此被迷惑真的放鬆了警惕,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罷了,現在他們兩邊正處在一種詭異的默契之中,都不知道他們這是在幹什麼,反正每天干了就是了。
守將覺得青年是知道他們在幹什麼的,但守將不敢問青年,也不敢去問那些玄甲騎士,他選擇老實聽命行事。
對於關注著這邊戰場的各方來說,現在登宿關的情況同樣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顧明珏也好,沈士柳等人也好,都沒有猜到這個走向。
不過現在最急的反而是沒有多少人關注的突厥,他們是巴不得趕緊打起來,打起來了他們就好趁火打劫。
沈士柳不急,因為他想要的回信還沒有回來,他想要渾水摸魚,但太早打起來,不利於他的計劃。
他可不想真的來一次救大嶽於危難之中,自絕境逆轉局勢這樣的事是年輕人才有精力去做的事,他老了,沒有那麼多的精力。
顧明珏不想被這一次的戰爭牽連進去,九蠻還沒有徵戰天下的實力,除非他真的答應和焚仙門合作,或者找西夷、突厥聯手,可不管什麼選項,他都要受制於人。
在目前的選擇之間,反而是沈士柳那邊遞過來的好意是他最好的選擇,沈士柳想要的東西對他的影響是最小的。
宋唯嚴已經出發去了邊境,王安齡趁著這個機會重新回到了顧明珏的身邊,並且試圖勸說顧明珏接受沈士柳的示好,和沈士柳合作。
“這次大戰君留山劍指天下,九蠻不可能獨善其身,何況殿下與他有舊仇在身,他更不會放過九蠻的。”
“那位沈相已經在大嶽籌備多年,只要我們與他裡應外合,趁君留山不備擊潰他,等到那位沈相將大嶽收入囊中,九蠻也少不了好處的。”
王安齡恭恭敬敬地垂首站在顧明珏的書案前,竭力向顧明珏述說著同意合作的好處。
“現在西夷意圖不明,但西夷確實當先挑起了戰爭,沈相得了大嶽,還能和九蠻聯手攻打西夷,將西夷瓜分了以壯大九蠻的實力。”
“沈相年紀大了,沒有精力來圖謀天墨大陸,這也正是我們九蠻的好機會。”
顧明珏一直沒有說話,王安齡本來是信心滿滿地說著,但久久得不到顧明珏的回答,他的聲音也不由逐漸減低,最後閉嘴不言,小心抬頭去看顧明珏的反應。
始終不肯登基的顧明珏到現在也沒有穿上那一身皇袍,甚至連親王服也不穿了,誰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近來天熱,他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衫,正漫不經心地斜靠在椅子裡,手肘支在扶手上,掌託下頜,衣袖順著手臂落下堆在臂彎裡,帶了一分的閒散慵懶出來。
他靜靜看著王安齡,唇角輕輕一勾就是風流多情的王孫公子,只當在錦繡高粱中做個紈絝,但漆黑的眼中卻沒有笑意,這樣看著人的時候,又讓人止不住地心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