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淺淺笑了笑,眼眸中一片光輝。
就這麼個人吧。
往前她做的事,是也好非也好,已是過去五六年了,本以為是青石上刻著的仇,不曾想卻是沙中畫的,風一吹雨一淋,全沒了。
他從沒覺得自己是什麼仁慈平和的性子,然而到了她這裡,卻只有一而再再而三退步的份兒。
他算看明白了,這一輩子,他恐怕是沒法從她的邪術裡邊抽身了。
這樣也罷。五年前,他原本也是同她定的親,之後退親,她很快又定了下家,前腳定下親事,後腳那家的公子便一命嗚呼了,而他呢,眼看著就要成親了,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也許這就是命中註定吧,兩個人中間橫了再寬的河,總能越過那些驚濤駭浪。
這麼想想,他覺得心情越加愉悅,嘴角也越發上揚了。
既然是他看上的人,那便不能委屈了去,萬不能似他娘一般。
待回了京,先去涿州銷了那張納妾文書,之後三書六聘,他要她做他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侯夫人!
……
被人冠了旁的姓,鳳冠霞帔都在人家腦中備好了,薛雲卉卻一星半點都不知道,她只知道,這酒是真不錯,喝起來齒間留香,下了腹也清涼宜人,真是欲罷不能。
好酒,好酒!
酒倒是好酒,就是沒喝幾杯酒壺便見了底,不免讓人失了些興致,她嚷道:“再添一壺來!”
似是有人應了,她心滿意足,只是這人應了怎麼不趕緊送來呢?左等右等,就是不來。
她不耐煩了,站起身來。一起身,她驚著了。
呦,今兒夜空這麼亮呢!這銀河是不是被神仙施了法了,竟跟大江大河似得,滔滔地流!
她連忙睜大眼睛去看,誰知眼前卻一晃,她看到了自己的胳膊。
她身上穿的是青佈道袍,黑不溜秋的夜,青佈道袍上竟有一隻手!
老天爺,誰的手呀?這麼長的手指頭,偏偏手指頭上還沒什麼肉,真俊!
她捧起來湊近了看,沒想到還涼絲絲的,就跟樹涼蔭下的石頭一樣,可真涼快!
她忙不迭地順著這塊涼絲絲的石頭捱了過去,真真沒想到,不光有石頭,還有一張石椅!這石椅四平八穩的,最最難得的是通體生涼,在這炎熱的夏夜裡,簡直太妙了!
薛雲卉不做一絲猶疑,一屁股拍了上去。
哎呦呦,真是頂頂好的石椅!
看看這椅腿多穩當,看看這椅背多結實,還有這背頂處的雕花,真是了不得了,這雕工得多有力,才能刀勢如此鋒利,雕出這樣的形狀來!這不是活脫脫的人臉麼!還是英俊得人神共憤的那種!
薛雲卉嘖嘖稱奇,伸了手去撫摸那雕花,心裡琢磨著,這樣式似是有些眼熟,可思來想去,並不能想起什麼來。
不過那並不打緊,一點都不耽誤她好生品評一番。她捏上了那石雕人臉的鼻樑,真硬殼,就是不知道以她的手勁,能不能捏斷了去。
然而她正拿捏著分寸,稍稍使了些力,手卻被人一把按住了,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