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外,逶迤綿長的馬路邊,錢漫欣身著絳紫色長衫,側身靠在硃紅、並且飾有紮上同心結的紅綢子的寶馬車旁。
她一隻手託著下巴,另一隻手則抓住繞過腦後,輕輕搭在胸前的黑髮。
她將髮絲繞在指尖,一圈又一圈,直到髮絲不夠長,繞到發端時,便將頭髮鬆開,再重新繞到指尖。
她週而復始、不厭其煩地重複著這同一個動作。而她的眼睛,不時仰頭看向明朗萬里的天空,不時又看向車子後視鏡裡的自己。
她一直是美麗無比的女人,鏡裡鏡外的她,都一樣美麗。
只不過她的美麗變得有些蒼白、有些淒涼,原本水潤含情的眉眼,逐漸變得空洞無神,一張總是映著甜美笑顏的俏臉,逐漸凝緊,變得僵硬飄忽。
夏秦今天要結婚了。她最愛的男人,終於如願以償,要娶到他最愛的女人了。雖然他要娶的人並不是她,而是肖淺裳,她也應該替他高興。
愛不是索取,而是無怨無悔的奉獻。
亙古以來,所有文人墨客,以及為愛痴狂的至情至性之人,對愛的定義都是如此。
所以錢漫欣不應該為徹底失去夏秦而悲傷、苦惱,反而應該笑逐顏開,對夏秦和肖淺裳送上最真摯的祝福。
這個世上存在許多道理,也不缺乏懂道理的人。然而道理每個人都會講,真正能把道理本身貫徹起來的人,並不多。
就如同錢漫欣在心裡舉出無數個憑據勸說自己,讓自己開心、釋然、暢快地笑。
她卻笑不出來。
錢漫欣不懷疑,如果她此刻走進草原,走到郎才女貌,賓客滿堂的婚禮現場,她一定會壓抑不住心中的萬千委屈,像迷路的小女孩,哇哇嚎哭起來。
她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那麼脆弱、那麼丟人的一面。
所以她決定不去參加夏秦和肖淺裳的婚禮,而是帶著早已歸順槍神社的太陽組織,在草原外層層佈防。
槍神社和肖家都是各自的城市裡隻手遮天的大勢力,而夏秦與肖淺裳的結合,意味著兩大勢力從此結為唇齒之交,變得愈發強盛而不可染指。
所以其他勢力有可能坐不住,選擇在這兩人結婚當天,突起發難,破壞兩大勢力的聯合。
錢漫欣要做的,就是守好這片草原的每一寸土地,不讓任何可疑的人進去破壞婚禮。
這便是她能為夏秦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她深信著,自己一定能把這件事做好。
而這場婚禮圓滿結束之後,錢漫欣便不再打擾夏秦,不為他做任何事情,也不讓他為她費任何心思。
始於心動,終於心靜。
這之類的愛情故事,世間比比皆是,錢漫欣並不是其中個例。
別人能承受的事情,她當然也能承受。
所以她至今還沒掉下哪怕一滴眼淚。
錢漫欣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她在想,鏡裡那個與她相對而視的美麗女人,未來何去何從。會不會便宜某個憨厚老實的傢伙,抑或是至始至終孑然一身,直到鏡裡的朱顏,寸寸崩裂。
某一刻,錢漫欣的眼角有了陰影,有人走到了她的身側。
錢漫欣抬眼看了一下,來人是太陽組織的新任首領日冕,便蹙眉道:“日冕,不是吩咐你好好看守這片草原嗎。你不守好自己的位子,來找我幹什麼?”
日冕平靜道:“四小姐,你今天的樣子很奇怪。奇怪到讓我不得不找你好好聊一下。”
錢漫欣問:“我哪裡奇怪了?”
日冕道:“以往的你是令人敬畏的強大殺手,今天的你卻像普通的小女人。”
錢漫欣冷著臉道:“所以你想說什麼?”
日冕沉聲道:“四小姐,如果你實在放不下夏秦,就該不顧一切衝進禮堂,好好大鬧一場。”
錢漫欣冷笑道:“日冕,在太陽組織裡,你原本是除耀斑外,最讓人放心的殺手。而今耀斑脫離組織,你便成了我的最強利劍。若說奇怪,作為殺手的你,可比我奇怪得多。”
日冕道:“耀斑在保護夏秦和夏恬兄妹的時候,一個人面對十名頂級殺手,僅憑手中兩把短刀,擋下了鋪天蓋地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