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尤里咄咄逼人的態度,就像是獵豹面對炸毛的箭豬,德米特里也沒想到自己只是輕輕撫摸一下,就落得滿臉都是箭刺,模樣說不出的狼狽,根本就是沒有還手的餘地。
“先退一步,鞏固既有的陣線,再伺機發起新的進攻。”
初級調查員德米特里攤手、聳肩,故意裝出一副不以為意的輕鬆神態:“或許是我的眼神不夠利索,沒有看清楚尤里先生手中的銀片,究竟是來自具體的地方,只是憑空猜測一番。對了,我的直覺在以往的記錄上很準的,沒準這一次也猜對……不不不,偶爾的失誤也是有的,畢竟我在培訓班上的名次相當靠後,不像某些人自以為名列首席就能肆無忌憚地亂說話。”
尤里對這種指桑罵槐的辯駁技巧實在是厭煩透頂,看也不看德米特里一眼,自顧自地向在場眾人介紹。
“橘子郡的開拓墾荒歷史不會超過兩百年,我檢視過一些內部資料,發現七十多年前此地曾經發生過惡魔入侵事件,遭到傳奇英雄的狙擊,損失極其慘重,不得不丟下無數累贅的多餘輜重。大部分都被當場銷燬,卻也有少許殘破的碎片保留了下來。諸位,請看我手中的銀片,擁有不同於現今所有白銀熔鍊技術的特徵,我發現它有極高的月光親和力!”
尤里示人以誠地將手中的銀鏡碎片傳給同事們看,最早接過去的是歐若耶等資深調查員,隨後是二級調查員,輪到德米特里的時候,卻被尤里從中攔阻,劈手奪了回去。
“以你淺薄地讓人發笑的見識,就像是生了白內障的雙眼,連墓穴隨葬品和戰場遺物都分不清的靈性或者嗅覺,鑑別這塊疑是惡魔遺產的銀片,我擔心你的嘴巴里又會吐出讓人哭笑不得,足以當場噴飯的笑話,乾脆就別看了!”
初級調查員德米特里原本還想好好研究一番,看到尤里近乎無禮的舉動,尤其是他那番讓人腦門青筋暴跳的話,簡直就是在撕開後還未痊癒的傷口撒鹽。
“尤里,就你現在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還想與我和解尋得幫助,簡直就是在做夢!你在人前讓我丟臉到這種地步,這是自尋死路!”
德米特里的雙手握緊,拳頭都硬了,可是他想起自己在培訓班上格鬥課的時候,沒少被尤里的抱摔帶到地面戰,用不了多久就被他的關節技、鎖技弄地全身骨頭都快斷掉,不由地一陣心虛,就連硬朗如鐵石的拳頭都軟了。
想用後退一步站穩腳跟的德米特里,被自己慣性思維帶到陰溝了,對於學霸的仰望目光和本能的畏懼,讓他在眾人眼前暴露出自己的最大弱點,不夠強硬!
這簡直就是致命傷!尤其是對於出生入死的超自然事件調查員來說,根本不能將後背交給這種人負責。
尤里更欺負人的小花招來了,拿回到手裡的銀鏡碎片,竟然被他遞給了第五排的同事,平民出身的初級調查員,毫無存在感的橘子郡分局的一分子。
這個名字被所有人有意無意遺忘的炮灰般的人物,在眾人口中被戲稱為“誰誰誰”或者“那個誰”的年輕人,不敢置信地看著坐在自己前面的初級調查員尤里,眼睛瞬間就紅了,就潮溼了,眼淚都快流淌下來。
好在他經歷過太多太多的場面,迅速擺正自己的位置,雙手恭恭敬敬地伸出,稍微低下頭,接過那塊銀鏡碎片,就像是託著一件貴重的寶物。
這一幕,把初級調查員德米特里氣地滿臉通紅,這不是最大的羞辱,什麼才是羞辱,簡直就是社會性的死亡,讓人不得不懷疑下一刻他是否會按捺不住地當場爆發。
同是初級調查員,估計永遠都是初級調查員的“誰誰誰”,小心翼翼地接住銀鏡碎片,看了看碎片的邊邊角角,果然有所發現。
“這塊銀鏡鍛造技藝……的確與眾不同,儘管是柔韌性、延展性都很不錯的白銀,卻被鍛造成類似玻璃,堅硬、脆性……應該不是純銀質地,而是最近這幾年發明的合金!沒錯,應該是某種不知具體配方的銀合金。打磨拋光的技藝很獨特,鏡面有一層薄薄的油膜,應該是在打磨的時候,混合了油膏,一點點地滲透進去,難得的是均勻程度,簡直無可挑剔……非常抱歉,這塊碎片太小了,我能看出的只有這麼一點。”
原本尤里對初級調查員“那個誰”並沒有抱有太大的期望,沒想到他還有如此犀利的眼光,說出與自己類似的判斷和鑑定結果,不由地點了點頭。
“很不錯!僅僅憑觸控和觀察片刻時間,就有如此清晰地接近真相的認知,你贏得了我的尊重。嗯……至少比某個憑猜測就敢下斷言的草包強多了,說不準以後我還會借重你的學識和觀察力。”
初級調查員“誰誰誰”看到尤里伸出右手,趕緊將銀鏡碎片雙手奉上,誰知道尤里竟然伸出了另一隻手,以同等對待的態度接過了碎片。
這是平民出身的初級調查員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是尊重,至少在初級調查員尤里身上,似乎看不到貴族序列成員的傲慢和自矜,或許他並沒有被血統論荼毒到。
歐若耶注意到,初級調查員“誰誰誰”低下頭沉默著,下巴有水滴掉落,稍微用腦子想了想,就知道這傢伙被尤里的平等對待感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