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如今,可曾歸府?”高寶德問道外面的侍從。
外面站立著的隨從這時摸了摸後腦勺,答道:“回稟侍中,主公尚未歸府。”
宇文邕晝寢罷就出了門,如今還沒有歸來?
耕耕田而已,又不像是籍田祭禮那般繁瑣,又何嘗需要這麼長時間?
高寶德端坐,心中納悶。
不由得揣度,難道宇文邕真去行籍田祭禮了?
那不應該啊……
籍田那東西,一時半會兒,這才來了同州幾天,籍田祭禮也是準備不好的。
況且,以宇文邕的身份,現在真沒必要行籍田之禮。
籍田,或者叫“藉田”,是吉禮之一。
吉禮,就是祭祀之禮。
因為最開始的籍田之禮,完全是在祭祀,所以屬於吉禮無有爭議。
每年孟春之月,也就是正月之時,先秦國家,在春耕前,周天子會率領眾諸侯,親耕籍田,以“敬天保民”,年年如是,舉行這場天子親耕籍田的典禮。
天子是君父,籍田有“祁年”之意,意在天子替天下臣民,替自己的百姓,祈求個豐收碩年。
男耕女織的社會,男子耕田,女子養蠶織布,是以皇帝親耕籍田,皇后有親蠶禮。
籍田一度被前朝廢止,直到漢代孝文皇帝劉恆之時,才被重拾回來。
高寶德曾翻閱過《漢官儀》,裡面就記載了籍禮舉行之全過程。
“先農即神農炎帝也。祠以太牢,百官皆從。皇帝親執耒耜而耕。天子三推,三公五,孤卿七,大夫十二,士庶人終畝。乃致藉田倉,置令丞,以給祭天地宗廟,以為粢盛。”
就是說,天子耕田,需拿著耒耜三推三返,三公走五個來回,少師、少傅、少保往返七個來回,大夫十二個來回,士和庶人,則需把全部的籍田都耕完……
這工作量聽著挺大的,可實際上,沒有幾個真正得在耕田。
從天子往下,一個個的,都在偷懶。
每朝如是,每代如是。
《漢書》中有這麼一句話:“今朕親耕籍田以為農先,勸孝弟,崇有德,使者冠蓋相望,問勤勞,恤孤獨,盡思極神,功烈休德未始雲獲也。”
簡單講,親耕籍田,就是為了彰顯品性,順便替庶民求求豐收,畢竟天子是天下人的君父,若是君父不替自己的百姓兒子們想想,有些說不過去。
漢代之時,天子的親耕籍田之禮,還算是規規矩矩,有模有樣。
可到了後世,就亂成了一團糟。
高寶德方才有片刻的疑慮,宇文邕是否會臨時變卦,去親耕籍田了。
因為,此時的親耕籍田已非天子獨享之儀。
原因就是禮崩樂壞。
崩壞到了某種程度,誰人都想來當一當這個天子,自然就有無數野心家,照著漢制的親耕籍田祭禮來畫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