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長安?然後呢?”
司馬懿隨手蘸了些熱湯,在面前的案几點劃圖形:“子丹你看,因為我軍的主力在遼東和江淮,所以直到現在,劉備方面並沒有在關中做特殊的軍事準備。荊州、交州、江州之軍修整如故,而益州軍未動,涼州和關中方面,主要的精力仍在西域。我們探察得十分清楚,明年正旦前後,劉備和群臣皆在長安,而負責軍事的,只有黃權所部和陳到所部。”
“黃權為衛將軍,麾下有至少兩萬人,陳到為翊軍將軍,統領劉備的本部精銳,麾下應有一萬人。”曹真立即道:“三萬人駐在關中,再加上各地郡縣之兵,宛如鐵桶,哪裡是好對付的?”
“子丹所想得,我們早已經算定了。”司馬懿明白曹真的意思,繼續點劃解說:“以我們的瞭解,黃權所部除了少量駐在長安以外,大部猥集於華陰、潼關、蒲坂一線。而陳到所部萬人雖日常駐在長安,但為了配合西域諸國朝貢的盛事,他們至少有七成以上的兵力,會轉往觀眾各地,負責著鮮明甲冑、浩蕩旗幟,以接應西域諸國的使節,在通往長安的全程展現漢家威風。”
“也就是說……”曹真盯著司馬懿劃出的圖形沉吟良久,轉而問道:“可有輿圖?”
“有,有。”
在這場機密的謀劃中,司馬懿甚是活躍。他以撫軍大將軍之尊,一溜小跑往遠處的宿衛奔去,過了一會兒又氣喘吁吁回來,鋪開輿圖:“子丹,你看。”
曹真轉而再看輿圖,司馬懿在他身旁彎腰解釋:“諸國朝貢是在正旦,不過,各國使節必在長安盤桓,不會事畢即回。他們是來做生意的,前後怎也得周旋一到兩個月。而劉備為了展示漢家天下平定,舊都載清,也必定會在長安陪著……這是漢室的門面,無論如何都要保持。也就是說,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裡,劉備和他的朝廷群臣都在長安,而負責守備的兵力,便如我方才所說,或在潼關、華陰、蒲坂,或散在關中各地,更不消說,他們的作用是儀仗,而非廝殺。子丹你知道,這兩者的狀態是完全不一樣的。”
曹真微微頷首:“那麼,長安守軍的兵力大概在……”
司馬懿斬釘截鐵:“長安城中的守軍,大致是數千人規模,絕不會超過一萬。子丹,長安是大城,數千人守城,處處都兵力不足,必定失敗。而他們如果野戰,又怎能敵得過我軍鐵騎?”
“先不談這個……”曹真再度皺眉:“縱然劉備在長安的兵力不足,可潼關等地,都是丸泥可封的要塞。有黃權所部駐紮,便如天塹……我們哪有什麼機會抵達長安城下?”
“子丹請看這裡。”司馬懿在蒲坂以北,又點了一點:“龍門。”
“龍門?”
“此地是河東西面的重要津渡,過去兩年裡,我方每到冬日,都會在龍門上下游鑿冰,作出畏懼關中漢軍由此進擊的虛弱姿態。不過,從上個月起,趙儼親自去了那裡負責……他會假作鑿冰,其實虛與委蛇,進而提前準備草蓆、木板等物,以便我軍渡河。”
趙儼原任侍中,曹真想了想,果然有一陣沒見到他了,還以為他生病休假,卻不曾想,是去做這樁大事。
司馬懿繼續道:“我們將以一支有力的軍隊突破龍門,然後沿河直下,到蒲坂津渡彙集援軍,然後……”
“龍門乃黃河之咽喉,每年十二月初,渡口輒為冰封,次年三月驚蟄冰消。此地自古為交通要隘這、兵家必爭之地。河西有縣曰夏陽,當年韓信擊魏王豹,便由此處集兵渡河。此等重地,劉備方面不會沒有防備,他們在夏陽北面的塬地設有軍堡、烽燧,常駐一千五百人馬,歸屬於馮翊太守胡濟所轄。”曹真這個大司馬不是白當的,司馬懿說到龍門,他立即報出對面漢軍的佈置,如數家珍:“仲達,此等要地,有一千五百人據險而守……絕非一鼓可下。”
司馬懿笑著頷首:“畢竟只有一千五百人。”
他挺直身體,看看皇帝和曹彰、曹洪,笑得愈發愉快:“只不過一千五百人罷了。”
曹丕站起身,看看輿圖,也哈哈一笑:“一千五百人罷了。”
曹彰將雙手壓在案几,凝視著曹真:“子丹你可知道,我們此番動兵,將有多少規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