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馬超本人殊少政治頭腦,這個軍事聯盟完全是懾於他個人的超群勇力,其內部實無制度和體系可言,純屬急就章的草臺班子。
於是,其興也勃,其亡也忽。某日馬超身死,這個巨大的軍事聯盟立即分崩離析,原先在馬超的軍威下瑟瑟發抖的各地太守這才能過幾天安穩日子。
早年馬超強盛時,曹操將涼州一分為二,武都、漢陽、金城、隴西這四郡依舊稱為涼州,涼州胡漢各部,皆由馬超統領。而其餘北地、安定、武威、張掖、酒泉、敦煌六郡,則複名為雍州,統於雍州刺史張既和護羌校尉、安定太守蘇則等人。
後來漢家由漢中滲透涼州,再由涼州影響雍州。其中有一條線路,便是透過金城北部地方強豪麴演、蔣石的力量,聯絡了武威顏俊、酒泉黃華、鄰戴、張掖和鸞、張進等地方勢力,與曹氏對抗。
這些豪強有時與馬超眉來眼去;有時遙受朝廷的將軍、太守之任;一旦局勢有變,又立即屈膝於刺史張既。張既深知局勢動盪,也不願過於逼迫,只求暫時羈縻而已。
此前漢中王自漢陽入關中,張既、蘇則兩人聚兵於北地、安定兩郡,越過奢延澤與幷州諸胡守望相助,威脅關中漢軍的側翼。
漢中王遂令吳懿領兵平之。兩軍在高平一帶相持數十日。待到魏王薨于軍中的訊息傳到,張既、蘇則遂遣還諸軍,示無再戰之意。當時漢中王的精力都在長安,兩人既然知趣,漢軍便也不為己甚。
到後來漢中王在長安登基稱帝,專門遣使至安定,存問張既、蘇則肅齊邊疆之功,並攜去新的涼州刺史和護羌校尉印信。
曹氏所設的雍州,漢家朝廷自然不認。所以依舊把十郡視為涼州一體。這個涼州刺史的職位,是把漢陽等四郡都放了進去,對張既的職權是個提升。但張既、蘇則兩人只客氣對待使者,而將印信封還不納。
之後,皇帝折返成都,而涼州的局勢便這麼擱置下來,地方上的許多人都拿光武時的局面來判斷,估計漢家勢力再要向涼隴伸手,怎也得到天下太平,那是數十年後了。
這數十年裡,涼州的諸多勢力大可以悠遊自在,舒舒服服地過上無拘無束的快活日子。
冬去春來,萬物復甦。
渭水從漢陽城外流過,水邊雜花生樹,草長鶯飛。明媚春光之下,到處都是忙忙碌碌的百姓在農耕。
漢陽城西十里的亭舍,有一支商隊早早地到了這裡,正在做正式啟程前最後的準備。商隊的規模不小,佇列中有近百輛大車,大車上用厚厚氈布重重包裹了無數錦緞、瓷器等漢家珍稀貨物。另外又有一批車駕,上頭裝了口糧,主要是肉脯、乾菜、烤餅,另外還用皮袋裝了飲水。
商隊的護衛有胡人,也有漢人。
胡人護衛的年紀普遍長些,個個面帶風霜之色,有些人明顯地帶著西域人高鼻深目的特徵。漢家護衛也都個個神色剽悍,背弓帶刀,隨行的車上裝滿了強弩和配套的零件、備用的成捆弩矢。
這些東西,都是早前仔細準備的,但苻頓仍然仔仔細細地又清點了一遍。
轉過身,他悶聲對著一個年輕漢人書吏道:“我就是閒著罷了,這些物資沒有問題。劉先生,不必緊張。”
被換作劉先生的,是漢陽郡裡自告奮勇參加商隊的書佐劉樾。
苻頓讓他別緊張,可見他其實緊張極了。聽得苻頓這般說,劉樾乾笑了兩聲,問道:“伯約還沒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