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遠頷首。
這樣的局面,令他的心情說不出的沉重。他沉吟片刻,問那醫官:“我荊州軍中,也有良醫,還有些交州特產的藥物,頗有靈效。我打算調幾人來,與諸位會同商議、診治,可好?”
醫官們都道:“如此再好不過。”
雷遠便換了李貞入來,讓他再回拒柳堰上,急召醫官。
李貞正待出外,忽聽有人沉聲道:“不必。”
原來是關羽睜開了眼。
“不必如此麻煩。戰後將士們急需診治的數以千萬計,何必因一人而影響無數將士?”關羽披著氈毯,挺身坐起。
“君侯醒了?”眾人一齊喜道。
關羽雙頰略顯凹陷,眼窩也比平日裡明顯很多,珍愛的鬍鬚也忘了放在錦囊裡,凌亂地散在胸前。好在他精神雖然非常萎靡,神志卻無動搖渙散之態。聽得眾人問候,關羽隨意擺了擺手,轉而對雷遠道:“自家人知自家事,我這一場,更多的乃是心病,未必與這小小箭瘡相關。”
“心病?”
關羽沉吟。
馬玉揮了揮手,讓醫官出外。雷遠也示意李貞等扈從退出。李貞是個機靈的,出外以後,立即策馬折返拒柳堰,去尋交州軍中醫官。
待到馬玉將廳堂大門合攏,屋子裡瞬間寂靜。
關羽挪動身體,向炭爐靠近一些,露出舒適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他沉聲道:“我聽說,此戰中續之領兵,從拒柳堰營地一路追擊曹公到淯水,曹氏的武衛、中磊和五校精兵一戰盡喪,幾乎抓住了曹公本人?”
“是,當時我的副將馬岱已經擒住了曹操身邊的親衛首領夏侯儒,打探到曹操只帶著少量從人,躲藏在淯水西岸的堤壩林地深處,只可惜,後來我們多方派遣人手搜捕,卻沒有結果。”
“那,現在還找麼?”
“馬岱部下的涼州騎士,還有些仍在搜捕,總不願使之輕易漏網。而我估計,曹操多半已經逃跑了。不過,這一次曹軍元氣大傷,就算曹操能脫身,焦頭爛額的事還在後頭。”
關羽點了點頭。
“君侯……”馬玉向前半步,神色古怪地喚了一聲。
關羽哈哈一笑,略振作精神:“馬伯瞻日後要去涼州擔負重任的,怪不得他想著要建立奇功,以便給自家多一些資歷壓身。只可惜,這樁功勞到不了他手裡。”
“君侯的意思是?”
“曹操已經脫身啦,是我放走的,我親眼看著他乘舟離去。”關羽說完,深深吐了口氣,彷彿放下了心頭一個大包袱。
過了半晌,他看看雷遠,試探地問道:“續之,你不驚訝麼?”
他人這麼幹,我不僅驚訝,還要當場請出軍法,嚴懲不貸;可您老人家這麼做……我怎麼覺得理所應當呢?雷遠猛地搖了搖頭,把前世某些家言甩離腦海。他看了看滿臉緊張神色的馬玉,再看看擁著氈毯,神情坦然的關羽:
“君侯這麼做,一定有什麼理由?”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