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光和七年黃巾起義以來,這天下陷入前所未有的戰亂漩渦,已經整整三十二年了。這三十二年裡,億兆百姓死於刀兵,他們的鮮血可以灌溉出千萬裡的沃野,他們的骨肉餵飽了成群橫行的猛獸。
然而,隨著意圖問鼎的群雄分出高下,而真正的強權崛起,一度無日不戰的局面終於過去。曹、劉兩家龐大的軍政集團希望的,是用一次或數次成規模的大戰擊敗對手,邊境線上的小打小鬧已沒有意義。
於是在這三年裡,天下彷彿平定了。
雖然瘟疫仍然出現,水旱災害不休,可畢竟免除了刀兵之災。對百姓們來說,這已經是罕見的好世道,各地繁榮情形隨即出現。
地方越來越穩定,朝廷對地方的控制又在逐漸加強,原本逃避戰亂而脫離在版籍之外的人口,終於離開了群山溼地,向平原遷移。
不斷有村莊成為聚落,聚落化為城鎮。而原本的中心城市如南鄭、成都、巴郡江州、江陵、蒼梧等,都迅速地聚滿人煙。它們或者依託軍隊後勤的需要,或者依託巨大的人口基數,或者依託發達的灌溉,或者依託水運航線,不斷擴張農業、手工業和商業,成為一座座新興的經濟樞紐。
便如此刻的江陵,一度淪為廢墟的外城,幾乎完全被利用了起來。無數建築如雨後春筍般出現,把一處處裡坊填滿;道路上輿輦雜沓,有時擁堵。按去年上計得數字推算,今年只一個南郡範圍,收取的賦稅已經超過玄德公入蜀前的整片荊州。
而江陵外城的雄偉城牆也已經初具規模。這道城牆週迴二十六里,南側直接依託大江堤壩,西側逼近沱水沿線溼地,外城之內,除了原有的內城繼續加固以外,又在南北分設衛城和倉城,又在諸小城之間設甬道相連。
這項工作,由三年前就任南郡太守、奮威將軍的李嚴一手操辦。看得出來,李嚴確有極其出眾的庶務才能,而且自從某些人淡出中樞,他的心態調整也很快。
荊州如此,雷遠治理的交州也是繁榮。
雷遠透過各地的民屯開墾荒地,推廣先進的農具和水利設施,取得了連續兩年的豐收,他又儘量輕徭薄賦,剝離層層加碼的壓榨,以確保民生。
透過左將軍府下設的供銷社體系,雷遠得以保障各地基本物資的互通有無,並籍此推廣醫藥和漢家的禮儀制度。
透過官有的大規模鐵場和鹽場,雷遠對鹽鐵兩項嚴格壟斷,毫不留情地打擊私販鹽鐵。此舉或許不能維持長遠,但眼前來看,在保障軍民百姓生活水平的前提下,此二者能使雷遠聚斂財富,支撐軍隊和政府的執行。
在這些都做好以後,雷遠不斷延伸、打通向中原、涼州等地的商路,依託交州所產的犀角、象牙、玳瑁、珠璣乃至銀、銅、果、布等特產,獲得鉅額利潤。因為交州安定局面,去年末,合浦郡的徐聞縣又一次迎來了遠方海商,故而海上通路也在重新開啟。
憑藉這些利潤,雷遠得以擴張商隊的規模,將交州的地方豪強和漢族士人、隨雷遠南下的武人團體捆綁在一處。
當然,三年的和平時間,商隊所獲得的利益為通常十倍。這樣鉅額的利益不易獨享,需要讓更多的人得以分潤。所以自去年起,雷遠聯合了關羽,逐步重整蒼梧和樂鄉兩地的大市,重新核定市籍,發放行商允可文書。
此前關羽在南郡,大舉擢用老卒為吏,並推動武人開闢自家的莊園,侵奪士人對地方的掌控力。這些舉措一度使荊州世族頗覺不忿。但在商旅所獲鉅額資財的誘惑下,有些潛在的衝突便被消弭於無形。
荊州軍將校和荊州士人手中的資財、家中的部曲人丁都有了投放的去處,也有了共同的期盼。
在這個過程中,雷遠和關羽的聯絡愈來愈密切。
雷遠的妻子趙襄本來就和關羽的家人熟悉,如今雷遠既與關羽為通家之好,各自的家眷更是往來頻繁。此番雷遠到江陵,便帶了妻子兒女同來,正好關平的孩兒也已經四歲了,到了可以肆意玩鬧的時候,兩家的孩童們便在院裡奔走往來,樂得瘋瘋癲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