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太守習珍召集了下屬的所有船隻,並臨時徵用了停泊在港的兩支商船隊。此時上百艦船前後相繼,充塞在港口內外,不見首尾。
由乘坐無數小舟木筏越過靈渠,趕到泉陵的交州軍將士,因為軍情緊急,連夜更換乘船。
畢竟是在深夜裡,哪怕點著再多火把,也難免混亂。
習珍走在碼頭上,時不時聽到有將士一腳踏空,噗通落水,其他人驚呼去救;也時不時聽到各路將校聲嘶力竭地呼喊吹哨,叫喚自家的部屬。
人太多了,無數只腳踩得碼頭上的厚木板都在晃動,習珍步行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碼頭盡處的交州軍主將大艦。這大艦是習珍負責督造的,用的則是交州的錢。
此時艦船頂上正有幾名軍將觀察著情形,連連發令。在他們身後,傳令兵流水似地奔走。
習珍大步登上船頂,眼看軍將都是熟人,也不客套:“接著怎麼安排?”
郭竟向他微微頷首,隨即伸手指點:“我部在這裡兵分兩路。一路由任暉負責,他會直接向北,到昭陵登船以後,沿資水北進,再穿越連綿水域抵達臨沅。臨沅向北,便有我家將軍當年特意擴建的一條商路,由此可以直達樂鄉。習太守,你得幫忙安排一批嚮導才行。”
“嚮導已經有了,都是走過數十回的老手,隨時可以叫來。”
“另一路為我軍主力,我們準備沿著湘水直放,或取公安、作唐一線,或者直取巴丘,來個避實就虛,圍魏救趙……具體如何用兵,還得商議。”
“老郭,你帶來的兵力具體有多少?”
“因為事發倉促,交州大軍尚未全數動員。我這趟帶來的,是蒼梧郡周邊常駐兵力,合計七千人,其中甲士兩千,強弩一千。”
“那,七千人之後,交州軍的動員何時可以完成?還能來多少人?”
“再之後的兵力,大約兩萬人。預計會在十天至兩個月內,陸續穿越靈渠。”
習珍沉吟片刻:“我手頭有三千人,湊一湊還能叫上一千蠻兵。你我兩家合兵沿湘水而下,到了長沙,還能匯合李正方的兵力……足夠了!要我說,我們便去攻打巴丘!”
羅縣以西,巴丘以南。
洞庭浩淼,一眼望不到邊際,因為春夏多雨,水面高漲,水域比冬天要寬闊很多。深夜時,黑色的潮水往復拍岸,發出宛若江海的轟鳴。
湖面上時不時有燈火閃動,那時巡哨的江東快船,在快船掩護的後方,湖岸邊緣,有著連綿成片的堡壘。堡壘皆以木石營建,極其堅固,內有望樓林立,塹壕環繞,若非其間少有百姓,完全可以將之視為一座堅固城池。
這便是江東水軍的巴丘大營,是玄德公所署揚武將軍、長沙太守李嚴的眼中釘、肉中刺。
在江東軍突襲江陵的同時,巴丘水軍也大舉出動,威脅益陽、臨湘等地。
但他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本該固守臨湘的李嚴竟然深夜領兵,悄無聲息地潛到了巴丘大營附近。
李嚴從連綿蒹葭中起身,拍了拍自家塗成黑色的盔甲。
他對自己的從弟,擔任部曲首領的李瑋道:“今夜就動手!動作稍遲些,交州軍必定大舉趕到。那時候,功勞就不是我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