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中靜了片刻。
呂蒙起身在廳堂中走動幾步,陸議依舊安坐。堂外夜風悄寂,堂內燈火飄搖,為他們兩人映照出或長或短的影子,貼著牆頭往來搖曳。
關係如此重大的決定,其實施日程竟然要因為荊州方面某一人的行程而變,這簡直有些荒唐,令每個人隱約都有不快。但無論如何,勝利才是最重要的。為了勝利,所有人已經做了太多的努力,決不允許在這時候出現疏漏。
半晌之後,呂蒙沉聲道:“成都那邊,早不動,晚不動,偏偏在這時候讓雷遠回來。不是說,副軍將軍寇封與之爭權,已將之摒除出荊州、交州一線了麼?他何以忽然回返?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在哪裡露出了蛛絲馬跡?他們是不是已經有所懷疑?他們是不是已經做了應對的準備?”
他眼神炯炯,注視陸議、淩統。
陸議徐徐道:“這是事關國運的大政,我們已經謹慎之極。此前縱有一鱗半爪的情形落人耳目,當不至於顯露於荊州。雷遠匆匆趕回,當屬成都那邊既定的策略,認為關羽北上後,應有重將掩護荊州。但他們斷料不到我們做了如此的準備,下了如此的決心,他們就算有常規的準備,絕不可能應對我們蓄謀已久的雷霆一擊。”
呂蒙沉吟不語,示意陸議繼續。
陸議便道:“問題是,我們集中的力量越來越大,兵員、物資、糧秣、船舶的排程已經到了前所未有的規模……就算再怎麼盡力,終究會到難以遮掩的時候。何況,各項方略既定,再等下去徒生變數。”
呂蒙默然止步。
“時不我待啊……那就不等了?”
陸議欠身道:“是該發動了。越快越好!”
淩統也道:“不等了!”
“好。便通稟吳侯,明日發兵。”
呂蒙從腰間拔出短刀,握住刀柄,將鋒刃刺在案几上。
他環顧身邊數人,沉聲道:“我本貧家,賴吳侯厚恩而得富貴,粉身碎骨,難以回報。此番江東之眾悉師而起,我與二位既任前部,當不惜乘危履險,卷甲長驅,指臨江會。為我主拓境開疆,立南夏之基業,建不朽之功勳!”
淩統鏗鏘拔刀,一刀將案几劈成兩段:“願隨子明建功立業,卷甲長驅,指臨江會!”
陸議也拔出腰刀。他素日裡喜著文官袍服,腰懸長劍,但這時候,他已經換了一身輕便甲冑,腰間的珍貴名劍也換成了一把江東將士慣用的繯首刀。
但他並沒有如呂蒙、淩統那樣大聲奮呼,反而問道:“雷續之就算被阻在峽江一帶,也不可小覷。此人善戰,須得勇將匹敵。仲翔,之前說定的那件事,不會有變動吧?”
廳堂中原來還默默坐著一名中年文官。
聽得陸議詢問,他從容道:“有曹公親筆書信,有司馬仲達隨我主同行,此事必定順利。”
“好。”陸議把腰刀刺在案几上。
一陣風捲入室內,燈火搖晃得愈發猛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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