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遠回頭笑了笑,溫言道:“汪先生,請坐。”
汪棟仆倒跪伏:“拜見雷將軍!”
“起來吧。”
汪棟想依言起來,又有些遲疑。哪怕數十年的時局靡亂、地方治政黑暗,迫得這些百姓背井離鄉逃亡,但他畢竟是漢家子民,還記得自己是荊州人,對朝廷始終保有那麼一絲髮自肺腑的敬畏。
縱然他眼中的朝廷,其實只是漢室四分五裂後一個割據勢力的下屬。可在他們看來,雷遠就代表著朝廷,代表著那個在文化、經濟和軍事上都莫可匹敵的龐然大物。
雷遠示意辛平將他扶起,又和顏悅色道:“我聽姜都伯和辛管事講,足下在荔浦幫了他們大忙,差一點便揪出了擾亂地方的惡人,甚好。我奉朝廷詔令來到交州,就是為了讓交州地方安定、讓百姓能夠安居樂業。足下願意相助,足見對朝廷的忠誠,也是我的幸運。故而今日特地請你來,表達我的感謝。”
汪棟連道不敢當。
雷遠讓人奉茶上來,親手給他端了一盞,繼續道:“另外我又聽說,足下是荊州人,從中平年間流落交州,至今已經有三十年了?”
“正是,正是。”汪棟點頭道:“我本是武陵郡零陽人……”
“哦?零陽?哈哈,不滿足下,我祖籍廬江,但在來交州之前,長駐岑坪。”雷遠露出幾分荊州口音,手指指點自己和汪棟:“岑坪和零陽,相距不過數十里。你我二人,可算是同鄉!”
“嘿嘿!哈哈!”姜離連忙湊趣而笑,在場眾人也都口稱,真是好巧,真是運氣。
熱鬧了幾句,雷遠才繼續道:“足下從荊州的武陵南下,輾轉二十餘載,到過交趾、九真、日南等地,堪稱見多識廣。所以,我想聽聽足下的經歷,藉此,也瞭解交州的情形。”
汪棟茶盞放下,誠惶誠恐地道:“願為將軍效勞。將軍想知道的,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雷遠看了看坐在屋角的書記官岑鵬。岑鵬已經備好了筆墨。
當下雷遠詢問,汪棟回答,一點一點地展示出了另一個幾乎不在官方記載中的、不同的交州。
靈帝中平年間,中原戰亂,民不聊生。荊州、揚州百姓大批逃亡,南遷進入交州避難。當時有揚州巨族葛氏,其首領名曰葛姥,有資財鉅萬,僮僕數千,葛氏宗族又糾集了依附奴客近萬人,經過豫章南下交州。
“當時我在荊州從軍,被派到豫章剿賊,後來輾轉投靠了葛氏,遂一同南下。”汪棟乾笑道。
雷遠想了想才記起,中平六年的時候,正是討董前夕,而荊州刺史王叡、武陵太守曹寅、長沙太守孫堅又彼此攻殺。汪棟這時候離開荊州,跑去揚州,又能匯合葛氏宗族南下交州……這人的經歷,很不簡單啊!
“無妨,請繼續說。”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