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晅看得出來,他的眼睛裡有過動搖,但最終他仍然不開口。
畢竟是世代尊奉孫氏的部屬,果真忠誠不二。
黃晅在心中感慨了一句。他為難地撓了撓額前遭黥刑刺出的疤痕,隨即往火堆裡抽了根燃燒著的木棒出來。
“你想幹什麼?住手!住手!”黃柄連聲厲喝。
在黃晅燃起熊熊大火的時候,湘水上裝載零陵郡兵的船隊,正高高升著帆,破浪而行。
郝普的坐船行在最前。
船上百餘名精銳老卒,各自盤腿坐在艙中或者甲板上打著瞌睡,偶爾彼此說笑幾句。因為河道中間風大,吹過將士們的身軀,帶走熱量,於是有人往艙裡深處翻出了幾面晾曬乾燥的漁網,將之覆蓋在身上。
一名面黑威武、腰佩環刀的中年武將踞坐在船頭,偶爾扭頭往後看看船隊是否跟得緊密。此人正是零陵太守郝普。
他是老資格的軍人了,雖然日常治軍有些鬆散,畢竟經驗豐富。既然蕩寇將軍傳令出兵,他便立即行動,打算日夜兼程趕到長沙。
就在這時候,船尾處有人忽然大叫:“將軍,你看!”
他現在是太守,但老部下們習慣了稱他為將軍,被他糾正過好幾次,一到遇見急事,還是改不過來。
郝普一回頭,便看到了蜿蜒河道盡頭、茂盛林木掩映之後的那座沖天火光。
郝普立即跳了起來。這個方位,他太熟悉了:“零陵起火!”
隨即船上將士們也都慌亂:“零陵!零陵城燒起來了!”
再過片刻,後繼多艘船隻上都發出了喧鬧聲:“零陵!零陵出事了!”
偶爾有幾名軍官呵斥著,想要阻止騷動,卻並沒有效果。
任誰都知道,忽然點起這樣的大火,零陵城裡必定有了極大的變故。所有的將士家眷都在零陵,叫他們如何放得下心?
這喧鬧迅速蔓延到了絕大部分船隻。而郝普的座船上,每個人都用求懇的眼光看著郝普。
郝普面沉似水,心裡卻亂得很。
零陵怎麼會出事?是蠻夷作亂?怎麼會?近來郡中蠻夷很老實啊?
何況城中有自家好友鄧玄之留守,還有一批郡兵在。誰敢亂來?
莫非是有人用火不慎,燒著了城中建築?
種種想法在他腦海中亂轉,卻沒有下文。他是武人,習慣了在沙場上拼死作戰,什麼推理盤算,皆非所長。只不過當了兩年太守,有了點城府,知道該怎麼裝作胸有成竹罷了。
郝普在船尾上打了兩轉,竭力穩定情緒,隨即頷首,輕聲道:“回師!”
一名小校連忙站起身來,取下船尾處的松明火把,在空中左右揮舞數次。
夜間行船,每艘船的船頭,船尾各打一支火把。每艘船上都有專人負責注意前一艘船隻的火把訊號,並傳達訊號至下一艘船。
隨著一艘艘船上的火把揮動,各艘船隻陸續減緩航速,調整隊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