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這時有涼州軍官來報:“清晨風起,恐怕蜀軍借勢強襲。我家韓將軍已領兵前往防備,請問徐將軍是否陣前觀戰?”
帳中傳來徐晃平靜的聲音:“勞煩韓將軍和諸位了,我隨後就到。”
頃刻間,一抬步與出帳,數十名甲士持刀挎弓扈從兩側。
步與經過那落地的將旗,徐晃俯身看了看,並沒多說什麼。這時風吹動他稀疏的鬢髮,也不知怎地,許多部屬們都覺得十分蒼涼。
廣石周邊的地形並不開闊。又因為被蜀軍所迫,防線慢慢後移的緣故,此時大帳距離前線,已不過兩裡多。
整條前線依舊是由涼州人負責守把,而曹軍在後督戰的格局。
韓遂就在昨日那處徐商殞命的荒灘後方,設下了他的穹廬。這種半圓形的帳幕是羌人用慣了的,內側以烘烤成型的樹枝或犛牛之類大牲畜的肋骨作為支撐,像個巨大的傘蓋,搭建起來非常快捷。穹廬周圍,環侍了雄赳赳的數百精兵。
當徐晃來到的時候,韓遂和李堪、梁興、閻行等人出外迎接。
過去一年裡,關中十將的聯盟分崩離析,韓遂等人從雄踞關中的羌胡大帥,淪落為受曹軍驅使的走狗,這巨大的反差,委實讓人不好受。作為首領的韓遂尤其承受壓力。
一年前徐晃見他時,只覺這老兒精力旺盛,身形矯健,雖然年已七十,看起來卻彷彿只有五旬。可現在他明顯老了,鬍鬚掉了很多,剩下的也都變得蒼白,臉上的面板毫無光澤,像是要脫離面龐,垂墜下去的樣子。唯獨厚重眼瞼下的眼神依然銳利,頗顯氣勢。
徐晃嘆了口氣。
韓文約固然狼狽,我徐公明比他還要慘得多了。局勢如此,這一年間,誰又過得輕鬆呢。
韓遂親切地向前幾步,扶著徐晃的步與,客氣地道:“好在蜀軍尚未發動,還有時間準備。我們幾個適才想了個主意,或許能讓蜀軍吃點苦頭。來來……公明將軍,請進帳聽我說來。”
“我就不進去啦!”徐晃嘆道。他拍了拍步與的邊緣,示意託舉步與的四名士卒止步。
韓遂一愣。
“文約先生想要做什麼,不妨現在就做。若動作慢了,只怕劉備不快。”
徐晃的語聲不高,中氣更弱,可話語中的內容,卻使穹廬周邊不少人瞬間變色。
韓遂露出驚詫的表情:“公明將軍,此言何意?”
他雖顯衰老,但當年身為涼州名士的風度猶在。換作不認識的人,斷然想象不到,這是無數次出賣同伴、威震關中的羌胡叛軍大帥。看他的表情,都為以為這恂恂若溫厚書生的老者受了委屈。可是,但凡對他的為人稍有認識,誰會相信他呢。
“昨日,徐商不該死的。”
“什麼?”韓遂茫然問。
“徐商是我的老部下了,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他素非粗猛匹夫,作戰時進退都很快捷,便是蜀軍大進時,他也不會把自己陷在敵人手中,何況蜀軍敗退?以他的身份地位,難道要和你們爭幾個首級的功勞?”徐晃握了握放在身邊的刀柄,慢慢地道:“你太急著要剪除我身邊羽翼了,這件事,做得太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