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箭全都落空了。
馬匹上居然沒有人。
曹軍騎士們俱都一愣。而在另一側的草灘上,已有數人躍身而出,張弓亂射。
郜成還來不及回身張弓,敵人的箭矢已經射進了他的背心。連帶著靠近他的幾名騎兵俱都中箭,紛紛落馬。更後方騎兵看見前面的人忽然仆倒,知道必定是遇到了敵人伏擊。
他們大聲怒罵著轉向衝殺,瞬間上百鐵蹄踏入水窪,引得水花四濺,亂泥翻飛,卻找不到敵人了。
一時間,周邊影影綽綽的林木和蘆葦都像是敵人,風聲中似乎也帶著敵人的低聲話語。偶爾有幾聲尖利的口哨聲刺破天際,那一定是賊寇們傳遞訊息所用,可那哨聲太短促了,又沒辦法據此判斷敵人的方向和距離。
曹軍騎兵們既驚慌又惱怒。他們漫無目的地撥馬兜轉了幾回,終於抽出號角吹響,打算和附近的另一撥騎士聚集。
但當他們回到適才遇襲之處,打算帶上自家軍候的屍體時,卻已經找不到了,剛才那幾匹無主的戰馬也沒了蹤跡。
“怎麼回事?”幾名軍官憤怒地罵著,勒馬在原地連連打轉,最終決定先退一步再做打算。
曹軍騎士們離開不久,茂盛的蘆葦一陣晃動,丁奉從裡頭出來。
他一手揮動,驅趕著追逐血腥氣味的蚊蠅,一手拖著郜成的屍體。拖了十幾步來到高處,他盤膝坐下,從腰間抽了把短刀出來,慢慢地割這個曹軍軍官的頭。
這把短刀不是他慣用的那柄利刃,只是尋常貨色。刀鋒有些鈍了,切入脖頸的時候,要反覆地抽插,才能撕裂皮肉。丁奉耐心地慢慢切割,待到切到頸骨,皮肉俱斷的時候,腳下整片水塘都被染得紅了。
丁奉繼續割,先切斷了頸骨,再慢慢地剮去臉面和頭部的皮肉,最後留下一個帶血的骷髏。他提在手裡拋了拋,感覺份量合適,於是滿意地將之掛在高地中央的一株老樹上,退回幾步,扭頭看看。
“你們覺得,我手藝如何呀?”他問。
黑沉沉的天,白森森的顱骨,橫生的枝椏……這情形太嚇人了。
幾名部下身上帶著輕重不一得傷,彼此扶持著從蘆葦叢裡出來,互相打著眼色,覺得自家主將可能是因為部屬折損太大的關係,惱怒得生了瘋病。
“承淵,咱們還是別再糾纏,儘快走吧。馬上天就黑了,正好往臨陂深處去。眼下當務之急,是甩開曹軍追擊,帶著剩下的將士們脫身!”一名中年部屬勸道。
“走什麼走?”丁奉冷笑,眼睛裡透著血紅:“這一仗下來,還剩下幾個將士?幾百條人命盡喪。就算回到荊州,我怎麼去面對那將士的家眷?我不走!我今天就要在這裡和他們鬥個你死我活!”
這年輕人在樹下暴躁地來回邁步,待要再說幾句狠話,抬眼卻見遠處火光照耀,旗幟隨風揮動,上百騎曹軍彙集在旗幟下,向這處高地衝了過來!
“狗日的,來得這麼快!”他跳了起來,大聲道:“大家往深處去!跟著我,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