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惇猶自不屈,怒視著馬岱道:“我乃國家上將,你這小賊,安敢……”
馬岱哪有興趣聽這敗將斥責?夏侯惇還沒說幾個字,他便縱馬上前,抽出長槊揮舞。
夏侯惇一咬牙,獨眼猛然一閉。
然而馬岱並沒打算殺他,長槊巨大的鋒刃在即將切過脖頸之時忽然改為橫向,猛拍在夏侯惇的側臉上,發出噗然悶響。這下打得好重!夏侯惇晃了晃,軟倒在地,暈厥過去。
“捆了捆了!趕緊捆起來!”將士們蜂擁而上。
“我……我……老子生擒了夏侯惇!”馬岱連聲大笑,志得意滿。他對部下們道:“去!速去通報雷遠將軍,夏侯惇已經就擒!”
須臾之後,雷遠所在的中軍處奔出數騎,高聲喊道:“夏侯惇已經就擒,降者不殺!頑抗者皆斬!”
數人高喊,數十人高喊,進而數百人高喊。
喊聲震天動地,與之相對的,開始有曹軍失去了鬥志。
跟隨夏侯惇長途奔襲而來的將士之中,從汝南等地調集來的近千騎,本非夏侯惇的親近部屬,當下陸續棄械投降。在雷遠發動伏擊時,落在隊伍最後方的數百騎及時抽身,再度逃往灊縣去。有千餘騎誓死不降,一直堅持到了最後,於是盡數被殺。
還有上千人既不願投降,也失去了作戰到底的決心,於是丟盔棄甲,奔入沼澤,以求萬一的逃生機會。夜色蒼茫之中,他們多的一二十人一隊,少的三五人,七八人一隊,像是被獵手追逐的獸群那樣,在連綿的窪地和泥塘中狂奔,又將蘆葦成片踩倒,將草甸底下混濁的汙水崩濺得到處都是。
賀松和鄧銅兩人分遣部下,往沼澤中追擊了一陣,斬獲若干,但更多敗兵為了躲避斧鉞,竟然奔入極險惡的沼澤深處。追擊者只得悻悻作罷,折返回來收拾戰場。
這時尚未入夜,雖然遠處的山野漸漸模糊不清,道路上的死者和投降之人倒還看得清楚。死者的屍身枕藉,幾乎填塞了道路。而投降之人個個沮喪,簡直有若行屍走肉。
雷遠帶著部屬們穿行在官道之中,偶爾勒韁觀望,眼前此等情形,也不免有些感慨。
這些死者和逃亡者,都不是雜兵,而是來自許都、雒陽和鄴城等地的精銳。有些將士從光和四年討黃巾起,就隨曹公南征北戰,是飽經風霜的老行伍,不僅經驗豐富,作戰技能也很嫻熟。曹公的霸府威震中原、河北,便是以他們為基石。
這樣的將士,放在尋常部隊當中,每個人都堪為伍長、什長,輕易就能支撐起五萬大軍。而夏侯惇將他們集中使用,若野戰進攻,能有雷霆萬鈞之勢,若集結據守,便是面對十倍之敵,也能夠堅持鏖戰,所以夏侯惇才敢於仗著五千精銳長驅猛進。
可他們終究都是人,是人就會疲憊,就會動搖。雷遠以種種資訊調動他們,使他們在幾近三百里的奔走中耗竭了體力和耐力,最終將他們逼到了前後不相及、眾寡不相恃的必敗境地。
所謂勇怯在勢,強弱在形,說的便是此戰的經過。
此戰中,雷遠真正投入的兵力合計也不過四千餘,規模並不大,可戰果極其驚人、造成的影響更是巨大。合肥守軍尚未與江東大軍開戰,就赫然成了孤軍;將出任江淮戰場指揮者的夏侯惇還沒正式上任就兵敗被俘;數萬援軍還沒展開,就已經被打斷了脊骨、抽了筋;由此看來,曹公在江淮戰場的總體安排,已被打得粉碎。
之前曹公派遣重將出鎮前線州郡,統轄軍務,便是為了在邊境縣上築起防洪壩,避免中樞大軍東奔西走,到處填坑。現在這防洪壩已經垮了三分之一,而江東之兵,隨時都能順著缺口灌入!
這樣的戰果,必將使天下震動。而身在鄴城的曹公,也必然要盡起大軍,來江淮走一趟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