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遠在益州時,曾遭馬超所部騎兵的突擊。當時馬超將部下騎士分為多隊往復迴旋突擊,始終保持巨大的衝擊力和殺傷力,雷氏部曲以數倍兵力都難以抵敵,幾乎有兵敗之虞。
馬岱身為馬超的得力助手,此刻同樣將部下騎士分為多隊洶湧向前。哪怕官道蜿蜒,地面起伏不平,但各隊紛紛抖韁加速,佇列竟無絲毫散亂,顯然頗得了馬超幾分薰陶。
曹軍將士的體力和精神都已經瀕臨枯竭,發揮不出三五成的力氣,怎麼來抵敵這樣的重騎強突?這已經超過了曹軍所能承受的極限!
在他們的衝擊下,曹軍的抵抗再也無法維持。騎隊所過之處,沒有任何力量能夠稍稍阻止他們,唯見斷裂的肢體和破碎兵甲紛紛揚揚地飛起,刺鼻的血腥氣隨之在綿延山麓下升騰。
而當涼州騎兵經過以後,曹軍開始被分割包圍,他們殘餘的部眾越來越難以集結,有不少人被迫逃往沼渣溼地深處,也有些將校眼看局勢再難挽回,憤而自刎的。
夏侯惇的戰馬在一開始就被亂箭射死了,他的本人在扈從們捨死忘生的掩護下不斷後退,但扈從們紛紛陣亡,他本人幾度陷入混戰之中。這時候,他踏在齊小腿的沼澤泥水之中,藉著大片蘆葦的掩護,和族弟夏侯廉、幾名不知統屬的甲士背靠背地圍成一圈,與不斷衝上來的雷氏部曲拼殺,一路且戰且退。
隨著曹公的霸業漸漸成型,這位伏波將軍的地位也愈來愈高,更被曹公允諾可以便宜從事,不拘科制,儼然是重臣中的首席。所以日常的養尊處優,著實難免。但夏侯惇始終保持著武人本色,對武技、對身體的錘鍊從未放鬆,即使身在這樣的逆境中,仍然鏖戰不懈。
慣用的長槍已經斷了,繯首刀也捲了刃,他只拿著一柄隨手撿來的長槊繼續作戰,兇猛異常。幾名雷氏部曲貿然向他攻來,頃刻間就被他當場格斃。
“跟我來!”他覷得路邊一個空隙,半彎著腰涉水疾走。
此時天色愈發黯淡,馬岱令幾名部下高舉松明火把,往來巡視戰場。
他忽然注意到,有一撥曹軍將士在一個甲冑鮮明的壯碩大漢帶領下,竭力在混亂中保持著密集佇列。他們從側面穿過己方兩撥騎兵之間因為加速進攻而拉長的縫隙,試圖避入官道旁的一個窪地。而窪地後方,就是地形複雜的山間莽林!
“這壯碩漢子是誰?誰認得他?”他隨口問道。
眾人尚未回答,那壯碩甲士恰好側身閃避箭矢,於是馬岱看清了他蓬亂鬚髮間黑色的眼罩。
此等眇目將軍,還能是誰?
“跟我來!休要放走了夏侯惇!”馬岱大聲呼喊著疾衝過去。他的馬蹄踏進沼澤水塘,將沿途的葦杆踏倒,激起大片白色的水花。
距離尚有數丈,馬岱就挺槊猛刺。他這杆馬槊長有一丈六尺,戰馬的衝力和探臂向前的力量彙集在一處,使得整根馬槊發出“嗚嗚”的破空之響,彷彿一條鐵龍般直取夏侯惇。
夏侯惇長聲怒吼,挺槊迎擊,但他站在水澤中,發出的力量怎能與騎兵的衝擊力相比?
兩杆大槊一撞之下,夏侯惇虎口崩裂,手中長槊竟然被震飛。
夏侯廉見勢不妙,挺槍往馬岱的戰馬捅去。
馬岱稍稍撥馬,避開槍刺,從他們的身側衝過。戰馬奔出二十餘步,他稍稍勒馬,回身時已將馬槊橫置,手上多了一副弓箭。銀光閃動間,夏侯廉反應倒是很快,埋頭往水澤裡撲倒,躲過一箭。
馬岱罵了句,再取一箭,往夏侯惇射去。
夏侯惇拔出腰間的短刀格擋,可他少了隻眼睛,對距離判斷就比常人差了些,哪裡擋得住?長箭去似電閃,射入他的右肩;銳利的箭頭穿透鐵甲,再切斷面板筋肉,直扎到骨骼。劇痛使得夏侯惇握不住刀,踉蹌著向後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