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遠很清楚,這八個字的評語,只對了前面四個字。
但他該怎麼說服關羽?
畢竟麋芳過去多年追隨玄德公顛沛流離,那都是真真切切的,並無一點虛假。多少年的艱難困苦都一起熬過來了,雷遠輕飄飄一份書信,就說這樣的人私下與東吳勾結,私賣軍械牟利……關羽憑什麼會相信?
雷遠再怎麼屢建功勳、身擔重任,終究只是這兩三年時間裡崛起的後進。而麋芳是關羽相識十八年的故交,是玄德公的妻弟,是跟著玄德公出生入死,數次幾乎喪命的元從!
更重要的是,麋芳現在編練出的數千部曲,恰恰是關羽守備荊州所需的力量,至少是一支忠誠可靠的預備隊。面臨曹軍壓力的關羽,絕不樂見其身陷混亂,進而影響到荊州的軍事部署。
這讓雷遠鬱悶得簡直要吐血。
但他又勢必不能對著關羽硬來。
換了其他人在曹軍虎視眈眈的局面下忽然指控元從舊人,關羽只怕會公開斥責。以關羽剛矜高傲的態度,能夠屈尊夤夜來訪,私下裡闡明自家態度,已經給足了雷遠尊重!
“關將軍。”雷遠喚了聲。
“續之,請講。”
“此事能否明日再議?我可以……”
關羽怫然不悅,說道:“怎麼?難道我竟不能說服續之?”
他略微側過身,鳳眼微開,睨視著雷遠。
在這瞬間,雷遠只覺一股極大的威勢如怒濤般撲來,幾乎就要將自己淹沒。他竭力端坐不動,沉聲道:“不瞞關將軍,麋子方的所行所為,確實有令人不解的地方。就在前日裡,我已將之細細通報了潘承明,並且遣了部下與潘承明攜手查問……預計今夜裡便有結果,明日一早,當可奉給關將軍審閱。”
關羽嗤笑一聲:“你不是說,卷宗已經完成,明日才到潘承明手中麼?”
雷遠俯首:“適才是我說錯了,關將軍幸勿怪也。不過,江陵之事,有荊州治中從事在,想來不需要我多操心什麼。相信有關的案情卷宗和證物,今夜定能匯總完畢。”
潘濬是玄德公親自留典州事的荊州大員,他的行事,就連關羽也不便直接干預。此君性格又方嚴疾惡,剛強不屈,不容他人侵奪職權。雷遠也是靠了部下樂鄉長蔣琬與他的親戚關係,才勉強將之說動。
關羽深深地看著雷遠。
彷彿過了許久,雷遠覺得全身忽然一鬆,關羽移開了目光。
“那就這樣吧!”關羽起身道:“續之,你放心。若麋芳這廝果然肆意妄為,我第一個饒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