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這廝膽子不小,竟然又潛回巴西郡來了?竟然在這裡被狐篤攔截?
部曲所報的訊息,對雷遠來說是個驚喜。
倒不是說雷遠對這些史書有載的名人額外看重。近兩年來,雷遠所掌握的力量漸漸增強,地位漸漸提高,身邊的文武官吏,也如滾雪球般聚集。縱不敢說將才雲集,他也自信憑之足與任何強敵周旋。待到以後各級學校漸漸完善,後繼的人才只會越來越多。
雷遠驚喜的地方是,何平是他近期能找到的、地位最高的曹軍軍官了。
此前雷遠在宕渠城下擊敗徐晃的時候,抓捕了曹軍俘虜若干人,但他們口中說出的話,終究有些遮遮掩掩,難以盡信。有那麼幾個竹筒倒豆子的,地位不到,說的那些純系捕風捉影,立刻引得雷遠惱怒,將之扔回宜都挖煤。
但雷遠又急於瞭解漢中的情況。
他是孤軍遠出千里之外,北方的張魯和曹軍虎視眈眈,貌似盟友的益州官吏隨時可能化友為敵,背後由宕渠水至大江再到荊州的聯絡卻細若線縷;短期內,除非荊益兩州的合作更上層樓,否則很難獲得大規模的支援。在這種情況下,知微察隱、料敵先機,就是最關鍵的要務。
怎麼做到?便如兵法雲:動而勝人者,先知也;先知者,必取於人,知敵之情者也。
何平便是雷遠所需要的那個人。他與尋常人不同,是親自去往漢中,實任校尉的軍官,如果拿下此人、降伏此人,就能徹徹底底地瞭解到漢中曹軍的真實情況!
雷遠勉強壓抑住心中喜悅,沉聲道:“漢昌長可有需要我協助的地方麼?”
那部曲躬身道:“彼等人數甚眾,我家縣君打算先挫其銳氣,待到他們猶疑退避,或者可以仰仗將軍的軍威,迫使他們降伏。”
雷遠微微頷首。
狐篤絕對是個聰明人。雷遠估計,如果今日自己沒有表現出對他的絕對信任,恐怕他就未必會攔截住這麼多的蠻人。而他遣人來說什麼“仰仗軍威”,更像是有意識地把面對何平的機會讓給自己。
那很好,雷遠確實需要這個機會:“就請帶路吧,我們往山間一行。”
山間道路陡峭難行,但雷氏部曲們大多都是走慣了起伏山路的,哪怕披甲帶刀,也行動自如,這使得帶路的部曲頻頻回頭,很有些欽佩。
雖然天氣炎熱,可山間險峻深幽之處,自然帶著一股獨有的陰森感覺。
尤其是戰場上。
當雷遠看到在狹窄的空間裡,一些漢昌縣兵和蠻夷戰士的屍體堆疊在一處,有幾顆血肉模糊的頭顱被砍下來作為震懾的時候,忽然就想起了灊山中的情形。雖說此一時,彼一時也,戰鬥的規模也不可比,可戰鬥雙方決死衝突的心情,大概並沒很大區別。
“蠻夷已退,他們雖然勇猛,卻缺乏堅韌和有序的組織,絕大多數人都是烏合之眾。所以攻了兩次以後,投降了一部分,剩下的人向南潰逃。”狐篤提著刀,站在隘口邊緣道。
上方岩層遮擋了陽光,雷遠看不清狐篤的面貌,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狐篤立即從陰暗處站了出來,他的寬袍被束進腰帶裡,袖口和胸前都濺上了血。這代表適才的戰鬥迫得他親自上陣,並不似說得那麼輕鬆。
雷遠端正嚴肅地行禮致意:“辛苦漢昌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