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飯也沒有趙兄做得好吃。”煦和認真道。
“……”
許靖一副有苦難言,憋得臉色發紅的樣子,讓薛謙笑得險些坐不穩滾到地上。
煦和卻沒有心情再慶祝了,一心惦記著趁興奮勁兒還沒過去,先把這次經驗分毫不落地記錄下來,同許靖說完話,也順便理清了思路,便匆匆回到自己的工作間了。
薛謙和趙玄也要去整理東西,剛熱鬧一會兒的格物司裡又很快恢復了安靜。
雨仍在下著,給人們帶來了活下去的希望,帶來了關於未來的憧憬,也將煦侍郎那一直飄在天上、不著邊際的隱憂帶落到了實地上。
素帛靠在窗邊,撥著燈花,聽著雨聲,心中百感交集。
能下雨,不管是不是她求得的,她都很高興。大雨落下的那一瞬間,她甚至恍然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其實早有一種覺得煦和他們能成功的預感,也期待他們成功。
可如今她在意的不是雨,是那幾只騰空而起的巨鳶,也就是許靖口中的“大鳥”的真實面貌。
她想起了去年經常做的那個夢,夢中,煦和把自己放在炮仗裡炸到了天上。場景雖然與巨鳶驚天完全不同,但是大鳥自斷長尾,飛得更高的一瞬間,和她夢裡的那個炮仗驚人相似。
所以夢中所見,都會以某種方式成真嗎?
那……
但願是自己杞人憂天了吧,素帛沉思著,用手指在燭火上撥來撥去。
是夜,大多數人還僅顧著議論巨鳶的神奇或是落雨的歡喜,沒有反應過來這場雨背後究竟還有多少深意的時候,在神廟中打坐入定了許久,好像睡著了似的的國師終於魂靈歸位,視線穿過幽長的走道,看到另一頭,一隻著火的大鳥叫囂著朝他襲來。
他面色一沉,便直視著火鳥,露出了那日素帛看到的眼神——老當益壯的猛獸從假寐中睜開了眼,彷彿利爪猝然一伸,就能將這不知好歹的宵小之輩的翅膀瞬間折斷,不費吹灰之力。
大鳥的製造者們此時此刻對背後這道虎視眈眈的視線還渾然不覺。
雨一直下到子夜時分才停,翌日所有人見面交流的第一個話題都是昨天看到的神乎其技的巨大木鳶。
民間有人說是神蹟,朝野之間則大多明白是管祭酒手下的人所為。因此管祭酒剛下轎就慘遭圍堵,眾人都很好奇事情的來龍去脈。
管祭酒頭一回被圍追堵截得如此神清氣爽,笑眯眯地說著:“進殿再說,進殿再說。”滾著這個一眾官員以他為中心圍成的球進殿了。
國師一早就來了,模樣同往常沒有任何不同,身後的人球也未能引起他的注意。直到管祭酒主動站到了他身側,他才捋著鬍子,道了句:“管祭酒的弟子,確實有點本事。”
“尊師過獎。”管祭酒再三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才控制住語氣,用謙虛的聲音道,“雕蟲小技爾爾。”
國師笑了:“此等驚世之舉都是雕蟲小技,那就更不可小覷了。那木鳶,可被百姓稱作神蹟。”
“重要的不是木鳶。”管祭酒恭敬地低著頭,一條粗壯的八字眉卻微微上揚,提醒他,“是求到了雨。”
“哦?”國師彷彿不太能理解,“此話怎講?昨日分明是我三清教聖女先進行的祈雨儀式,管大人怎麼就能肯定,這雨是那木鳶求來的了呢?”
管祭酒覺得這個事情太好解釋了啊。聖女進行完雩祀,沒下雨,之前幾次也都沒下雨。木鳶飛天成功之後,下了雨。這雨到底是因為什麼才下的不是不言自明嗎?
國師卻不以為然,表示雩祀是個祭天的儀式,又不是聖女本人變身雷公電母呼風喚雨,從來沒有進行完就立刻下雨的道理,之前幾次和昨天這次,都是下雨之前的鋪墊而已。
管祭酒簡直被國師邏輯背後的厚顏無恥打敗了,感到有些氣結,決定等皇帝來了,讓滿朝文武集體評評理。
國師成功激怒了他,自己卻老神在在地拿著拂塵,一副公道自在自己這邊的樣子,慢條斯理地捋了捋長鬚。
等到皇帝來了,當然想支援管祭酒。
然而他剛一表態,便驚訝地發現,事實上殿上的文武百官,都並不認為那些木鳶與下雨有直接關係,他們所驚歎的,只是木鳶本身罷了。至於說到下雨的原因,從江湖到廟堂,還是清一色的同一個聲音:“感謝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