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衣著普通,樣貌普通的孱弱少年,骨子裡卻有這份不卑不亢,有趣。
外面駕馭馬車的凌青有點後悔,剛才不該那麼兇巴巴的,結果自作自受,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啦,被一個野小子和自家公子爺合力踹到了鼠肚雞腸之輩那一群,不對,自家公子爺那是何等精明睿智的人物,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難道那簍東西真是寶貝?
凌青刻意放慢了速度,他是一萬個不願意帶某個寒磣的野小子回酒樓,要是被掌櫃和夥計等人看見了,自家公子爺多掉身份啊!
就當他絞盡腦汁想著若干個攆走某個野小子的妙計時,車廂內傳來婁千語的吩咐,讓他把馬車停到路邊,他心裡大喜,以為自家公子爺與自己心有靈犀不點也通,想到一塊兒了。
事實證明是凌青的想象力太好而已,婁千語僅僅是讓他試吃東西。
看著某個野小子糙手裡託著的玩意兒,凌青腦海裡蹦出“吾命休矣”四個字。
當凌青佯裝視死如歸地望著婁千語,後者不耐地一合手裡的扇子,“凌青,若你死了的話,本公子會厚葬!”
凌青老委屈了,自己忠心護主,可自家公子爺怎麼這般無情哪,他接過來柿子時,南清漓適時出聲,“在頂兒上咬一小口,吸,用力吸,吸盡柿汁後,再吃裡面的柿肉。”
凌青的動作就似電影裡的慢鏡頭,當柿汁湧入他的口腔後,他臉上的神情不能更豐富,委屈,驚訝,痴醉……
不等南清漓將剩下的那個柿子遞給婁千語,他自己就託在手心裡,輕咬了一口,啜,吸柿汁,吃盡柿肉,過程行雲流水,吃相極致優雅。
吃罷,婁千語不吝誇讚,“甜脆冰爽,好吃!”
南清漓順杆子爬,“婁公子,一個金柿五文錢,你要買幾個?”
婁千語毫不猶豫,“一戈,我都要了,凌青,你點數一下,如數付錢。”
凌青吃得盡興,連柿子皮也吃得乾乾淨淨,在他點數柿子時,南清漓瞟了一眼桌上的精緻茶具,緩聲提醒,“婁公子,這金柿一次不宜吃太多,不宜與茶水同用,且最好不要食用柿子皮。”
婁千語優雅點頭,往凌青那邊橫過去一個白眼……
凌青接收到後訕笑著,他像個土包子似的吃掉柿子皮,這不能怪他,都是金柿太好吃的錯。
南清漓視若無睹,又叨叨了一些食用禁忌,最後總結說犯了禁忌的後果就是可能會引起腹痛,嘔吐,腹瀉等症狀。
這些對於南清漓來說就是信口拈來,但是落在婁千語耳裡,他頗感訝異,沒想到這個貌不驚人的小兄弟懂這麼多,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沒有多久,凌青點數完畢,也算好了賬,一共是四百文,他點數銅板時,婁千語補充,“你我吃掉兩個金柿,再多加十文錢!”
凌青照做無誤,南清漓將一大串沉甸甸的銅板兒揣入懷裡,“婁公子,你忙你的正事吧,我就不叨擾你了,街市那兒還有一簍金柿呢,我得在天黑前賣掉。”
小鵬還在那兒凍手凍腳賣凍柿呢,她可沒心思去什麼居做客喝茶,可她剛要起身,婁千語把玩著手裡的天青色茶杯,語氣不緊不慢,“一戈,你坐下,你那簍金柿我也包了,一文錢也不少你的。”
南清漓正要強調這柿子再好吃也不能吃太多,凌青已經相當識眼色地詢問她那條街的具體位置了。
馬車走起,見南清漓似是有點不自然,婁千語放下茶杯,解釋得雲淡風輕,“我回落月居沒什麼大正事兒,也就是午睡而已,你不必在意。”
駕車的凌青一想到黃老財還在落月居眼巴巴地等著婁千語,就忍不住腹誹,公子爺喂,你這麼清貴的大人物怎麼可以爽約呢?
唉,都是這金柿太好吃的錯,自家公子爺也是凡夫俗子,貪一時口腹之慾也正常。
再說小鵬這邊堅守陣地賣柿子,雖然他不停地跺著腳,往手上呵著氣,但還是凍得夠嗆,心裡還各種著急上火,他擔心南清漓賣不掉柿子會想不開尋短見。
因為南清漓與吳大順拜天地時不管不顧地頭撞香案,有第一次想不開,就有第二次,所以小鵬以為她此刻極有可能還會尋短見。
在他兩邊賣活魚的,賣乾果的多多少少有點生意,而他這兒卻是無人問津,連一個柿子也沒有賣出去,整個人就是各種焦急,快急得瘋掉了。
就在這時,一輛華貴的馬車由遠及近,戛然而止,駕馬渾身毛片雪白,沒有一根雜毛,高傲地昂著腦袋,似是嫌棄地打著響鼻。